還是出城門的方向,不過算起來今兒也是她回門的日子。
……
離汴京二十裡外,虞娘家也在炒栗子,整個院子皆是栗子香。
送走瓊姐兒她們那日,江素還特意找來了,也跟離姐兒說不再追究斷簪子的事,可這卻叫她愧疚起來。本來劉婆子那般對她,離姐兒還能生出一股氣,如今這股氣散了,不對的人隻剩下她一個。
離姐兒跟年輕時的虞娘很像,為人仗義,卻也容易沖動,如今倒因為這事沉澱下來,性子也更穩重。是以在她說要做買賣、弄生意時,虞娘也同意了,叫她放手去做。
離姐兒在搗鼓她的炒栗子,虞娘也在忙活。
這些天谷子也徹底曬幹,等收起來便能拿去脫粟殼。她把谷子撒入石碾槽,攥住棗木推杆,石碾輪外側壓碎粟殼,嘎吱響,混着草屑飛揚。
撞擊聲聽着清脆,那便是要把米碾碎了,得加谷子,若是聽着悶,便是谷子太厚,要撥弄開來。
如今院子裡既有粟香,也有栗子香……
離姐兒尋不到桑皮紙,便用芭蕉葉包成好幾份,一份賣二十文,她還能掙六七文,聽着不多,但對離姐兒來說,這也是天大的錢!
她挎着竹籃,放滿剛出爐還燙手的栗子,沿着溪邊下去。
卻見着了江素!
離姐兒揉揉眼睛,待朦胧散去,那道淡青的身影也變得清晰,還真是江素!
正好她做了炒栗子,便想給她送一份,提着竹籃一路小跑過去。
在宋朝,回門吉時應當選在出嫁第三日的辰時,意味“三陽開泰”,不過江素路上耽誤了,便錯過吉時。
帶些團圓糕、“三色绶”酒壇、幹果盒便算是回門禮。
劉婆子見着兩人自是高興,好容易才笑一回,連忙叫兩人坐下,江笙也端上一直熱着的茶。
江素的郎君在汴京做生意,有一家鋪子,算不上富有,卻也比汴京大多數百姓過得滋潤,劉婆子見兩人那是越看越喜歡。
想着也該吃午食了,她便拉着江素到後院的竈台去。與别家在前院圈地不同,劉婆子家在後院種菜,還挖了一口井,旁邊起了一個草棚子,下邊就是竈台。
江素蹲在井邊擇菜,跟劉婆子從汴京聊到家裡,一不留神便提到簪子的事:“阿奶,你有去找過離姐兒沒?”
“不是說好不提這事了……”劉婆子臉上也沒了笑意。
即便知道她不開心,江素還是要說:“這事本就是你錯了,明明就與離姐兒無關……”
劉婆子被人指出錯,還真挂起臉來,扯下腰間那布滿補丁的圍裙,一把摔在竈台山:“是我鬼迷心竅,是我不知好歹,我活該行了吧……”
轉身便被吓一跳,竟然看到離姐兒站在後門處,劉婆子不自覺往後退一步,眼神看向别處,繞過她走進屋子。
江素也察覺不對,見離姐兒來了,許是背光的緣故,看不清神色。一不留神木盆裡的菜都放作一團,剛擇完的也混在一起。
江素收起心思,幹脆把菜都端到竈台上,跟離姐兒打招呼:“今兒怎麼來了?”
離姐兒先是盯着她,再笑着把竹籃拎起來:“方才炒的栗子,本想拿去換錢,正巧看你回來了,就想着先給你送一些。”
原來如此,江素看着她的笑,一處嘴角還陷進去個小窩,失了神,等她再次喚她時才勉強笑:“你怎麼想到做這些?先前不是最怕麻煩了……”
離姐兒放下竹籃,攤開了另一邊手,裝作輕松:“隻是想這麼做了,周圍人都有事做,難不成我如今還要天天下河撈魚、爬樹摘果子?”
看她并無不對,江素才放下心來,兩人在後院聊起過去。
有回離姐兒帶着大家去後山,誰知竟下起雨來,家裡曬的谷子都沒來得及收,幾個跟着一塊跑的小孩都被爹娘打了一頓,唯獨陸瓊逃過一劫,後來還是她找江素給大家拿了藥油……
……
陸瓊回到鋪子時,離閉店還有一小會兒,可楊姐兒先前買的栗子已不見蹤影。
“楊姐兒,你方才偷懶去了?把一袋栗子給吃空了?”
這一大口鍋按下來,楊姐兒着急忙慌自證。見她慌成這樣,陸瓊還是捂着嘴笑了好一會兒,才放過她。
随後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還帶着笑:“從洲橋下來,便聽見陸掌櫃的笑聲,可是有什麼喜事?”
見是謝洵,陸瓊也笑着對上他的眼眸,稍稍歪頭:“在說今日放榜之事。那謝郎君這般開心,可是上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