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金娘說過此事後,龐巧娘就跟着一塊去繡坊了。
宋代的繡坊分官辦和民間繡坊,最出名的官辦繡坊便是文繡院,專供皇室、貴族服務。
而金娘待的是民間繡坊,起初是靠牙人介紹入坊,繡莊是位長相清秀的娘子,整日待在繡坊,私下為人和善,可對待繡品卻極為嚴苛。
好在龐巧娘針法不錯,應繡莊要求在繡布上施展了平繡、打籽繡等針法,動作娴熟,繡面平整,這才叫繡莊也滿意了,便留了下來。
過了上元節,程娘卻極少來陸記,像是在躲着什麼人,不過陸瓊也沒多餘的心思放在她身上。
這天晚上,錢掌櫃又閑着沒事,自家鋪子不看着,跑來陸記說要一份羊肉湯。
陸瓊也見怪不怪,畢竟他這人就是難以捉摸。見楊姐兒在擇菜,她便親自去鍋裡舀一碗羊肉湯。
焯水的羊肉,撇去浮沫,最後放入鍋裡,加姜片、蔥一塊炖,這鍋炖了一個多時辰,早就軟爛了。
最後撒上蔥花和一些小料,新鮮出爐的羊肉湯便能呈上桌。
在這間隙錢掌櫃到處巡視,摸摸桌上有無灰,又打量了竈台的調料,最後還頗為滿意地點頭。
陸瓊覺得他不像食客,倒像是來“監察”的,就差領口挂個小牌。
上回推出粥底火鍋時,他還說做的羊肉膻,這回倒要看他能挑出些什麼毛病來。
錢掌櫃也終于安分坐下,望着眼前這份色香味俱全的羊肉湯,矜持地點頭,這才伸出矜貴的手,舀一勺湯。
加了姜片的羊肉湯更加暖胃,尤其是外邊刮着風的時候。
這回他肉沒嘗幾塊,湯倒是喝完了,卻還是随意點評幾句:“肉炖得不做,入口即化,倒與上回相比有所長進,膻味也輕了……”
吃完後,他便邁着悠閑的步子走出鋪子。
楊姐兒這才去收拾碗筷,一邊忍不住嘲谑:“錢掌櫃整日來我們鋪子,他那是要倒閉了不成?”
上回說她做的羊肉膻,可是記了很久。
這話沒壓低聲音,旁的食客便笑着道:“不論誰做的,到他面前可都是蹬鼻子罵一臉的。”
這話引起楊姐兒極大的共鳴,跟着那食客激動得說了好幾句,待陸瓊提醒才知道不妥。
不過等店裡忙起來,她轉頭便忘了這插曲。
二月初,汴京轉暖,萬物複蘇,汴河也有了化冰的迹象。
斷疤他們也快要離開汴京,臨走前托陸瓊做一些幹糧,好帶在路上吃。雖然走水路也能靠岸,可大多數時候還是在船上,開火什麼的并不方便,何況也沒有好廚子在身邊。
是以陸瓊在一早就趕去陸記,楊姐兒也被她叫過來,這會兒正靠在竈台邊揉面,出了不少汗:“他們胃口也真大,一人就吃掉三四份。”
陸瓊在摔打面團,木闆也跟着一震,撒在表面的面粉揚了起來:“倒也算是尋常,他們忙起來便是沒日沒夜的。”
做了好幾種餅,有肉餅、蔥油餅、雞蛋煎餅、胡餅。
做肉餅的面團加了老面,用來發酵,這樣做出的餅暄軟些,肉餡分羊肉和豬肉的,都分别加了蔥姜水、醬、胡椒,一個餅裡就塞了有不少肉餡。
斷疤說不差錢,她便做多了些,各有二十份。不過也要吃點素的,就做了蔥油餅,刷上油酥,到鍋裡煎便好了,也做了二十來份。
像雞蛋煎餅就不能用面團來做,面粉得加多點水,調成糊狀。
攤煎餅實在太香,油酥味、焦香味都混雜在一起,還有面餅的香味,陸瓊剛煎完一個餅,也忍不住嘗了塊。
尤其是蔥油餅,她擀面時還卷了幾回,撕下來便起了好幾層酥,兩面都烙得金黃,嚼起來也有韌勁。
還給他們帶了先前釀的桃酒,夠他們喝上個小半月。
镖師們得先去埠頭搬運貨物,隻能叫别人來運過去,陸瓊不放心,便也跟着去。
這幾日,河渠司的官員反複到汴河探查冰的厚度,等冰化至三寸以下,便準備“開河”。
日頭正盛,冰層也出現龜裂,号角響起,鼓聲也跟着起。數十名壯漢推着冰槎破冰而行,槎頭包着鐵,一碰到冰層便撞碎了冰,“咔嚓”,河心的冰便裂開,随後派人疏浚河水,避免淤塞。
見汴水流動,圍觀的百姓也跟着吆喝,第一艘駛入河道的船是官府的漕船,用以運送糧食,随後才是民間的商船……
還有些機靈的小販,趁機售賣熱騰騰的姜糖水,就連陸瓊等久了,也忍不住來上一碗。
别說,喝下去就舒服些,整個人都暖起來。
她怎麼就沒想到在這擺攤呢,又少掙了一筆……
而斷疤跟龐巧娘也沒多少時間溫存,便有些不舍:“巧兒,你在京中好好的,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就立馬回來!”
不過也是些安慰話,待出了汴京,兩人也算是徹底斷了聯系,還不若被貶的官員,至少還有個固定的住所。
但龐巧娘也給足回應,一直笑着。
最後閑聊幾句,斷疤便也上了船,趁他沒注意,龐巧娘還跟劉善扯上幾句:“阿兄平日說話惹人煩,還請你多擔待些。”
劉善臉上看不出神情,沒說話,隻是點頭,随後轉身上船。
見他這樣,龐巧娘的笑意也淡了些,說完便離開。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陸瓊直搖頭,這恐怕是妾有情而郎無意……
埠頭的人漸漸散去,街巷裡又掀起新的熱鬧,今日除了開河,還是花朝節。
不少食鋪推出百花糕,商販則在攤位擺出簪花、花钿、上元節餘下的花燈。
回來路上,陸瓊還順手買了芍藥,打算擺在鋪子裡。
街上不少孩童手裡抓了一把蒲公英,一吹,便飄到四周,有人臉上也沾了些,惹得旁人笑成一片。
百花糕,卻也用不上百種花,再說驚蟄剛過,汴京盛開的花也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