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帶他們進土樓。黃泥闆的台階,木頭門坎。從一塊極厚的垂挂下來巨大的黑色天地布缦後走進去。除了同樣錯落垂挂着的幾塊布缦,就是光潔瓦亮的木地闆面,纖塵不染,脫掉鞋子踩在上面,有極幹淨的“嗞~~锃~~”的聲音。再别無一物。除了擡頭時,奪人又沉穩高朗的屋頂,否則真像一處被搬空要閑置的廳堂叫人心灰意冷。
從外處看,這個樓敦厚,古樸,靜谧。對比它橫向體積,一眼看去并不能窮究它的高。而些時,他們如覺置身一個小宮殿,穹頂高高的聳起,堆之以精巧細密的木工結構,使之有别樣的高,敞亮與開闊。在這個小村莊,這個空無一物的地方,他們用來會客。
沒有桌椅。他們席地坐在光潔明亮的木地闆上。在靠進他們進入的入口不遠處。面對着空曠的大廳。挂着的厚厚的布缦。
村裡的婦人,身體健碩,小麥色的面容透着紅潤,挽着衣袖,露出結實的小臂。走進來利落幹脆地在他們面前擺上小幾子。大大方方,并不拘泥。小幾上擺着茶水,黍米的食物,蒸熟的地瓜,毛豆。擺在小巧素靜的盞碟裡。素簡粗糙,但都是當地生産的食物,請他們先用食。稍作休息。
他們右側的布缦被那些婦人掀起來一些。外面的光就透進來。照到地闆上的顔色,沉着古舊時光歲月上,映照出室外的連綿青山廣闊藍天。
這裡臨崖。崖邊開闊的視野。山風吹進來。
她從布缦後走出來。
光着腳。穿着顔色飽滿欲滴的綠色長裙。一邊走一邊整理着衣衫,把挽起的裙據拉下來。眼裡臉上卻已經都笑着。堆滿了笑容。像再盛不下了。像開到最盛時的花,在清風中歡快搖擺。
她的模樣像十七八歲,又不似。似濃豔又清麗。如此純真又善思謀。單純又帶着過去。隻是到這時,一切已經盡都放下了。她的腳步輕快得像少女,步履間又帶着曼妙松弛。落地的烏黑長發。用綢帶紮了一下。有幾縷散落開來,垂在肩上。
她屈膝在他們對面的小桌前坐下。隔着遠遠的距離。懶散俊俏,那種閑适與親切,像剛從鄰居阿姐家紡完紗,聊完天臨時散了回來的餘熱未消。
她說,呀剛剛在阿妹家聊天。
她微微笑着看着他們。看着潤林。看着美洛,看着琥珀琉璃。看着小白。
她的視線最後停在小白身上。如見故人。
潤林想。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