緑早知她們會問,“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二件要緊事。”她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在她們耳邊細語一陣,娟代和桃若聽得瞠目結舌。“為、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呢?”桃若結結巴巴地問。
“深陷泥沼的時候,希望能有誰來拉自己一把,是很正常的吧?需要什麼特殊的理由嗎?我隻是單純地想拉住你們。”她的目光從未如此溫柔,娟代覺得這才是她所認識的、親和的緑。一旦接受了她的說辭,她們倆不免都心跳加速起來,激動地抓起她帶來的衣裳。望着她們二人,緑滿意地笑了。
“隻要有機會就一定要把握。那麼,祝你們好運了,明天見。”
她們倆還沉浸在冒險要來臨的興奮中,呆呆地望着她安靜又敏捷地跳出窗子,消失在黃昏的暮色中。娟代突然笑了起來,略有些得意地向桃若說:“我的眼光沒錯吧?她真的更适合舞槍弄棒嘛~”
緑從娟代的窗外跳到面向後巷的房檐,趴在拐角确定周邊無人發現她的身影後,翻身躍進原屬于牧緒的空房間。自從她出事後,這裡一直無人居住,也來不及重新裝修。從地闆至天花闆還滿是鬼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劃痕,旁人避諱都來不及,平時更不會有人想進來。
晚風從窗子吹進來,幾縷碎發撓了撓臉,有點癢乎乎的。一身黑衣的她與房間内無燈的昏暗和諧地融為一體。她掏出一盒從廚房偷來的火柴,劃了一根去點燃一卷事先準備的廢紙。紙張一燒便迅速卷曲起來,火從紙上漸漸蔓延至木制的妝奁,又緩緩地吞噬着矮桌、榻榻米……橘紅色的光芒映照着那張無動于衷的面孔,高溫扭曲了空氣,燙得臉頰發僵。
宇髄所提的“怪異感”來源,就在一樓東側最偏的走廊之下,也就是這個房間的樓下。火災一經發現,在衆人逃離之際,就是她和伊之助行動的時候。就算她不燒店,一旦開打,僅以上弦的恐怖的實力也足以摧毀大半個吉原,沒準這個估計還保守了。那不如早點搗騰出點事端,好讓無關群衆先逃出去,也能創造機會讓娟代和桃若逃離花街。
真是個瘋狂又大膽的計劃,緑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還會縱火燒了别人的店,算犯罪了吧?她意外地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做錯事的恐慌。要是弄巧成拙,許多人會死。吉原的街道上設置了不少防火的用水桶,道路中央還挖了水道,可木制結構的房子一燒就是一片,那點消防用的水根本是杯水車薪。如果什麼都不做,會有更多人被上弦的攻擊波及而亡,吉原最後還是會化為火海。
嗯,的确還是提前動手比較好。她轉身準備離開房間下樓,差點迎面撞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夕霧。
緑竟不知道她是何時杵在門口的。她什麼都沒說,那雙美麗的丹鳳眼此刻瞪得渾圓,瞪着跳躍的火舌又瞪着裝扮可疑的緑。
緑幹巴巴地解釋:“呃……失火了!快點叫大家去避難吧。”
可夕霧随即的舉動令緑震驚。她直接無視了緑,三下二除五地剝下了最外層的和服,卻不是去撲滅火,而是讓火焰燎燒下擺,然後瘋狂甩動燃燒的衣服去點燃更多角落!那個姿容靡麗的女子癫狂地大笑,歡暢的笑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太好了!太好了!都毀掉吧!全部都燒掉吧!用荻本屋來給我陪葬再适合不過了!”
緑從來沒見她這麼高興過。她忽然不笑了,垂下了胳膊一點點轉過身,用快哭出來的表情對緑說:“你見過夕陽的濃霧嗎?你知道怎麼驅散濃霧嗎?”
緑要去拉她,她擡手一揮,連連後退。
“那就是……用火……”夕霧喃喃自語。那完全是将死之人的空洞眼神,枯槁、絕望、慘淡得沒有一絲神采,又好像在說:
救救我。
她要紮進火裡,吓得緑趕忙用雙臂圈住她往外拖,嘴裡往外冒亂糟糟的話:“不可以啊!用火驅不了霧!隻會越來越濃啊!不可以随便去死!人生不會隻有壞事的!”
“你懂什麼!你跟我不一樣吧!我才不管你跟那個男扮女裝的家夥混進來是要幹什麼!你知道給我這種爛人希望是多麼殘忍的事情嗎!我真的受夠了!快點放開讓我解脫啊!”夕霧高聲尖叫,因為胳膊連着身子被緑緊緊環住,隻能亂蹬腳拼命扭來扭去掙紮。緑蓦然發覺她看似氣場十足,其實身材嬌小,而且很輕,輕易就能夠将她橫抱起來強行帶走。她抱着夕霧沖下一樓,邊跑邊努力說服她:
“拜托你了夕霧,請你幫幫我,去疏散人群吧。如果能遇到娟代的話就和她一起走,遇不到的話就到吉原的大門那邊躲起來等我,讓我們來賭一把看能不能逃出這裡吧!如果你等不到我也不要被老闆抓回去,去找有紫藤花家紋的人家躲起來,告訴他們你要找一個叫明日緑的隊員!記住了嗎?是紫藤花家紋!他們住在大門出口直行兩百米,在十字路口往右走五十米的地方!實在不行幹脆等我來找你好了!”
懷中的夕霧不再掙紮,木然地凝望她的臉:“憑什麼……”
“相信我吧!我不會騙你的!”緑低頭,與她四目相對。欲輕生之人在那對琥珀色的雙眸中看見她此生不曾見過的光,那至真至誠的光蘊含堅定又自信的力量,可能是她一輩子也擁有不了的力量。沒有一個吉原女人的眼睛會有這樣的光。
為什麼你能有這樣的眼神啊……你和我來自不同的世界嗎?能帶我去你的世界嗎?夕霧羨慕不已,如盲人終于窺見一縷微光,那是微弱卻實實在在的希望啊!
緑在走廊上放下夕霧,不住地囑咐她:“我還得先去完成任務。你不可以再做傻事!快逃,然後去外面等我!别幹站着了,快動起來!”她推了推她,催促她行動起來。夕霧每走幾步都要頻頻回頭,最後不得不向前小跑起來,去向四處通報起火了。
緑趕緊往和伊之助彙合的走廊跑去。他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自己先劈開了木地闆,耐着最後一點性子等她來。破爛的木地闆下,那個古怪的小洞一目了然,大小像狗刨的坑,卻深不見底。
“啊?這麼小!”緑犯難了,那根本不是人能鑽的洞。
“哈哈哈哈!太天真了!這難不倒俺伊之助!”恢複了豬頭打扮的伊之助笑聲猖狂,忽然四肢扭動起來。随着一陣悚然的骨骼嘎嗒作響,他整個人延長扭曲了,軟綿綿的胳膊拗成了人類不可能扭出的角度!
不……現在可能了……他竟然可以主動讓全身關節脫臼!
奇葩得有點惡心,緑心想。
“隻要腦袋可以通過,俺就可以暢通無阻!豬突猛進!誰都别想攔住俺!哈哈哈哈!”如假包換的豬頭人極其亢奮地自顧自地鑽了進去消失不見了。緑隐約還能聽見他的怪笑,真深啊。
緑剛要将頭探過去,似有一隻冰涼的手滑過她的脊背,後背直冒冷汗。這是……上弦的氣息。不是來自洞裡,而是外面。“那這裡先交給你了,伊之助!”她跪在地上往洞裡大喊,從地上彈起來奔出後院,往不詳之感來源的方向奔去。
(三)
竈門炭治郎一刀固定住繃直的腰帶,纏繞着火之神神樂的長刀在夜空中如小太陽燦爛奪目,一路突進至上弦之六堕姬面前,揮向她的脖頸。
一定要砍下來!
千鈞一發之際,緊握刀的手脫力了。“咳!咳咳咳!”他猝然跪倒狂咳不止,這是連續使用火之神神樂的副作用。隻差一秒,本來就差這麼一秒啊,人類極限的一秒阻礙了他砍下堕姬的首級。
從刹那間以為喪命的驚恐中平複下來的堕姬輕蔑地傲視跪倒在面前于生死一線喘息的少年,如暴君睥睨草芥:“可憐,真是太可憐了……無論再怎麼努力也隻有這種程度而已,連我都替你感到惋——”堕姬猛地側身一轉,躲開了斜後方襲來的“時之呼吸,夏之語,簟紋如水。”,隻削掉了一隻耳朵。
耳朵瞬間複原如初,堕姬卻還捂着它,龇牙咧齒地怒嗔道:“真該死!你竟敢割掉我的耳朵!”
緑擋在倒地不起的炭治郎面前。“辛苦你撐到現在了。祢豆子,帶走你哥哥!”差點因憤怒陷入失控的狂暴的祢豆子也被緑的突襲轉移了注意力,冷靜下來後麻利地扛起炭治郎就迅速跑走了。
“又來了一個。”堕姬眯起眼睛,新來的女人要比剛才的小鬼強多了,“你就是柱?不對,還差口氣。不過,你的臉挺美的,我要殺了你,把你吃掉!”
“我不是柱,不過你好像也不是上弦?”緑嚴陣以待,架勢不露一絲破綻。一句話好像點燃了爆竹,堕姬勃然變色,收縮的瞳孔赫然映着“上弦陸”三個字:“你在說什麼蠢話!睜大你的狗眼瞧清楚了!我就是上弦之六!”
“血鬼術·八重腰帶斬!”層層疊疊的腰帶如從天而降的天羅地網,意圖将緑分成碎塊。“時之呼吸,夏之語,蓮葉田田。”參差的刃波不費吹灰之力地化解了攻擊。
“可是你跟猗窩座比起來,弱太多了啊。”
那個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什麼時候到我身後的!堕姬還未來得及完全回頭,女子的刀比她更快半拍。
“時之呼吸,春之語,潤物無聲。”
那位殘暴的絕色豔鬼剛要揚腿反擊,突然身首分離。頭顱幹脆利落地順着屋檐滾落下去,面朝下摔倒了地上。身子則僵持在原地,腿還懸在空中停住了,沒有破碎。目睹眼前蹊跷的場面,一陣熟悉的惡寒傳遍緑的全身。
“哥——哥!”地面上傳來一聲詭異的嚎啕大哭,堕姬的頭還有力氣大喊大叫:“哥哥!有人欺負我啊!你快點出來啊!哥哥!”
無頭的身子跌坐在房頂上,腰彎了下去,像要給緑行大禮。裸露後背的皮膚扭動起來,一突一突,有什麼東西要從她背上“破殼而出”。
“哎喲哎喲,是誰膽敢欺負我家傻妹妹啊?”半截成年男性的身體出現在緑眼前。她的額角冒出點點汗水,寒毛倒立,身體的本能告訴她,真正的危險即将來臨。
這位才是貨真價實的上弦之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