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地拖着行李箱離開房間,花瓶裡文森特向她求婚的玫瑰已經完全枯萎了,幹癟的花瓣落了滿桌。
明昕沒有回頭。
夜還深着,斯德洛格已然陷入沉眠。
“嗨。”
淩晨一點的酒店大廳,身穿酒保服的瑞奇笑着和她打招呼:“我想你也許會需要一名專車司機。”
“謝謝,不過不用了,”明昕客氣道,“剛剛前台小姐已經幫我預約了去機場的擺渡車。”
瑞奇聳肩:“我來解決這個。”
他從錢包裡拿出幾張鈔票遞給前台:“等這位女士的擺渡車過來,這些錢交給司機結算訂單,這個是你的小費,麻煩了。”
又過來幫明昕提行李箱,食指勾着三叉戟鑰匙。
“請吧。”瑞奇向外面偏了偏頭。
瑪莎拉蒂平穩地駛在路上,瑞奇右手扶着方向盤,左肘拄着窗口,漫不經心地把玩着煙盒。
“看來你們已經離婚了,”瑞奇瞥她一眼,“為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明昕完全不想跟他聊這個,岔開話題:“你居然還有四個輪子的車,剛剛我以為你會讓我坐上哈雷後座。”
瑞奇眼裡含笑,瞥她一眼,不說話了。
從斯德洛格到國際機場要足足五個小時的車程,離開第二個收費站,瑞奇把車停到了某個空曠的路邊。
“給我點時間,”瑞奇比了個稍等的手勢,拉開車門,“不會超過十分鐘。”
正說着話,有突突突的巨大聲響從遠方傳來,那是一輛蜘蛛般的黑色直升機,由遠及近。
瑪莎拉蒂開着遠光燈,将空曠的草坪照亮大半,明昕眯起眼,看到有西裝革履、戴着降噪耳機的男人從直升機上下來,恭敬地将一包保溫袋雙手交給瑞奇。
瑞奇點了下頭,随手接過,又反手遞給明昕抱着,重新坐進駕駛室。
無數影視作品裡殺人分屍PY交易的經典橋段在腦海中飛速閃回,明昕抱着保溫袋,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什麼?”她大聲問。試圖蓋過直升機引擎的噪音。
瑪莎拉蒂在黑衣人的注目禮下開出幾百米,瑞奇摸了半天,把剪刀遞給明昕。
“拆開你就知道了。”瑞奇說。
濃郁的炸雞香氣順着剪開的縫隙彌漫滿車,明昕鼻子動了動,“啊?”了聲,難以置信地扒開保溫層,拎出印着KFC字樣的紙袋。
瑞奇眼含笑意:“你看,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桶裡的原味雞還是熱的,路燈暖黃色的光不斷照進車裡又遠去,明昕扭頭看向瑞奇。
“吃吧,我記得糖醋醬的味道不錯,你找找看,”瑞奇說,“其實開車送過來更快,但我覺得這樣更戲劇化,更能讓你印象深刻,你覺得呢?”
這人是真的有毛病,大半夜折騰人開直升機送KFC。
然而如此大動幹戈的原因,追根究底不過是她的玩笑而已,明昕很承他的情。
“謝謝,說真的。”明昕笑着說。
瑞奇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
“畢竟我見不得美麗的女士在我面前難過。不過我也說真的,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嗎?”
明昕還是笑:“我怎麼能剝奪你與你的缪斯相見的權利呢。”
“不,”瑞奇認真地直起身,“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是文森特,為什麼不是我?是我哪裡做得不夠好麼?那天先與你搭讪的人明明是我。”
為什麼。
其實原因很多。
比如文化差異,比如膚色差異,可這都是借口,明昕心知肚明。
她與瑞奇生來就是天平的兩極,她是博愛,而瑞奇是自我。就像水火不能彼此相容,他們可以因修養成為朋友,但永遠不可能成為愛人。
畢竟文森特眼裡的她隻是她自己,可瑞奇眼裡的她卻與她無關,而是沒能得手的獵物,又由此衍生出的不甘心。
交淺沒必要言深,明昕做了個‘誰知道呢’的手勢,岔開話題。
“你再笑一下?”明昕撕開糖醋醬,又拿起原味雞,“我突然發現,你笑的時候這裡居然有酒窩。”
瑞奇沒有追根究底。
隻是很配合地捂住胸口:“Ouch,原來你從沒正眼看過我,KFC還我。”
明昕笑着抱緊保溫袋。
黎明前的黑暗就快過去了,曠野一望無際,遠方的城市猶如沉睡的巨獸。
在日出到來的前一秒,迎着風,瑞奇用他那莎士比亞戲劇般的腔調說了句話,這次明昕聽懂了。
是——文森特将在十年後明白,他錯過你,究竟意味着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