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前頭的那兩間倒座房原先堆了些雜物,林芷把四人帶到此處:“把這裡拾掇出來,往後你們一家子就住這兒。”
安平武和鄭媽媽千恩萬謝,安平武彎腰拱手:“娘子,我已無礙,耕田打柴清塘甚都能做!您盡管吩咐!”
林芷看了他幾眼:“不急,你們住這,一來看緊門戶;二來順便養傷,别落下病根。驚蟄一過,春耕來臨有得是活計與你。起個竈,往後你們一家吃住自在一處。待晚間家裡人來齊了,再認人。”
林芷想領着蘭姐兒走,不想那丫頭盯着安巧兒一路了,臨走時居然頗為不舍,從自己的小荷包裡掏了點心給安巧兒吃。待人接了,才一蹦一跳地随着林芷回去。
“巧兒可好看了!像瓷娃娃。”蘭姐兒一臉的憧憬,“小嬸嬸,往後她能與我一道玩兒了!”
姑姑現在忙得很,繡房内的姐姐們都比她大,不樂意帶小孩兒玩。娘又拘着她識字打算盤,她許久沒出門玩耍了,爹爹給做的魚簍木劍都落灰了。這下好了,家裡來了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兒,她們不出去也能在家裡玩兒!
林芷看見站在廊下的崔繡娘,拍拍蘭姐兒的小肩膀哄她:“好了,去玩兒吧!”
崔繡娘遠遠兒地便看見背着包袱進來的一家四口,許是心中早有猜測,她打眼瞧着走在前頭的男子,身形眉眼确實與安叔有幾分相似。
林芷跟崔繡娘進了屋,還沒開口便聽她師傅說:“這事兒先别說。雖有舊情,可不曾見過。也不知他們是何秉性,沈家真金白銀買回來的,别叫你為難,待他們厚道些便罷了。”
崔繡娘的聲音很冷靜:“其餘的,再說吧。沈家人厚道,可也不能事事讓沈家吃,不是長久之道。”
林芷點點頭:“我去與婆婆說一聲。”
沈家大哥對她買這一家子沒二話,林芷卻不會覺得理所應當。雖然婆母李春花一向不太管事,但家中的大事小事林芷和李玉香二人都會說與她聽。二人并不曾因着婆母好性兒便事事自專。
這日的夕食是鄭娘子掌勺,林芷一嘗便知道那牙婆嘴裡還是有幾分真話。鄭娘子确實是竈間的好手,晚間的那道金玉羹鮮美異常。
山藥和闆栗一個雪白一個金黃,浮在羊肉湯中不見油膩反倒清爽喜人甚是好看。一口下去,嘗不出一點兒膻味,羊肉的醇厚、山藥的細膩與闆栗的清甜融合得恰到好處。
這回可沒有系統給的東西作弊,人這一手,全是自個兒的本事!
秋風一起,沈記便賣上了羊湯。沈家人羊肉吃得多,原有些膩了。可這一缽湯羹卻教一家子吃了個幹淨,暖呼呼的一碗下肚,叫人覺着這倒春寒的冷風都添了些許柔和。
李玉香眯着眼睛笑,心裡甚是滿意。她就知道弟妹是個有見識的,不會無端端買這些人回來。隻憑鄭娘子這一手,以後自家的茶水鋪說不得可改做小食鋪,還不愁生意!
鄭娘子看主家歡喜心裡也松了一口氣。他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又在一處,主家還是少有的厚道人,再不能教人覺着不劃算發賣出去!
下半晌林芷送來了米面糧油和好些個家什,看見勇男和巧兒袖口露了些蘆花出來,還又送了二斤棉來。那可是棉花啊,這麼些棉,能給倆孩子做一身厚實的夾襖,省下的一些,還能與孩兒他爹絮一條褲子。
丈夫為護着一家子遭了不少罪,身上新傷蓋舊傷,沒一處好地兒,若是受了寒氣病了。他們一家子是真沒法兒活了!
自今日起,沈家人的早餐便沒重過樣兒!
米粥麥粥,甜口鹹口都有,蒸餅饅頭面片湯,細料的馉饳扁食菜饽饽……
鄭娘子的重要性在蘭姐兒心裡不斷拔高,嗯,已經快超過十日才歸家一次的沈知衍了。
沈知衍旬假歸家,在自個兒家門口用小木棍刮鞋底的泥。一隻鞋底兒還沒刮幹淨,安勇男便出來闆着臉問:“這是沈秀才家,你找誰?”
“勇男,這就是沈秀才呀!”蘭姐兒怪笑着跑來。先塞給安勇男一小塊兒饴糖,又笑嘻嘻地對沈知衍叉手行禮。
“小叔,你可有口福了。今兒得了一尾好鳜魚,鄭媽媽說用來汆湯最是鮮美,還有卷餅吃!”
沈知衍一看,踏着春色跟在後頭的,可不正是從族學歸家的林芷嗎?
“哪裡是你小叔有口福,這分明就是專為了他去買的。”聽見動靜出來的李玉香開口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