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快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赫萊的臉出現在顧臨溪眼前。目光再一轉,赫萊的身旁還站着一個年齡明顯比她大許多的男子。
“好巧啊,怎麼在這兒?”她松開挽着男人的手。
咖啡正好遞了出來,顧臨溪接過答道:“吃早餐。”
“這是我朋友,趙先生,”赫萊拉過顧臨溪的手,“這是臨溪,我在港大的同學,也是我的好閨蜜。”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成了赫萊的好閨蜜,但顧臨溪還是禮貌地點點頭。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遍這位趙先生,他的穿着看上去十分質樸,她卻看得出都是些價值不菲的名牌。
趙先生将煙按滅在桌旁的垃圾箱裡,揚了揚眉說道:“臨溪小姐,小萊常常說起你,有空可以一起出來玩玩,她總嫌跟我這個老頭逛街沒趣兒。”
“謝謝,不大有空。”
氣氛頓時尴尬起來,赫萊忙在旁邊打圓場說趕時間要走,這才結束了這一場偶遇。顧臨溪大緻能猜到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者說,她從大學時認識赫萊起,就知道她在靠陪同出席飯局和酒局來掙生活費,隻是第一次親眼目睹,還是讓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别扭。
七點半。顧臨溪再度往他們離開的方向看去,人已經沒了蹤影。
店裡的顧客漸漸多了,機器上不時響起自動接單的提示音,兩名店員手腳麻利地忙活着,顧臨溪看準她們停下來的時機,朝裡面說道:“你好,麻煩你。”
先前主動與她打招呼的店員應聲:“哎,有什麼事嗎?”
“剛剛和我說話的那個女孩,你之前見過嗎?”
“嗯……沒有印象。”
“那下次如果再見到她,就說我請客,讓她随便點。”顧臨溪在包裡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币遞了過去。
“沒問題。”店員笑着接過。
“你能記得她的樣子嗎?”
“記得的,她很漂亮。”
“也是。”顧臨溪彎起眼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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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臨溪剛停好車,耳機裡就傳來了一陣輕微的電流擾動音。
“喂喂——有情況随時聯絡我。”
“你再說一遍,多說點。”
“……我咋了我?”謝江海摸不着頭腦。
電流聲與謝江海的聲音再度混雜到了一起,顧臨溪環顧四周,“望海大廈”四個字映入眼簾。
今天派出去的小隊,包括何綠楊那邊的人,都沒有進展。監控的排查就像大海撈針,光是一個江灣區就有許多天網系統覆蓋不到的老舊街巷,更别說徐銘的活動範圍已經擴大到阜口,如果再找不到突破口,這樣下去也隻是在浪費時間。
顧臨溪想,如果代入自己的話,與其四處逃竄,不如找一個熟悉的落腳點。隻需要在這個安全的落腳點附近活動。那麼這個落腳點,會不會是“工作室”呢?
不會。徐銘沒有回“工作室”。
“工作室”、買電腦的人、裴連、非法改造存在關聯,如果徐銘此刻就在“工作室”,那麼裴連——或是其他人不需要多此一舉地在現場做手腳、提供證詞,進一步加大警方對徐銘的懷疑。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就是想利用警方和ADCA逼迫逃亡的徐銘走投無路重新回到“工作室”。
也就是說,“工作室”也不知道徐銘的下落,他極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去阜口。
徐銘在江灣區的落腳點,顧臨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望海大廈,徐銘夏雯雯二人熟知望海大廈的安保漏洞,不止一次地躲藏在此處。
當突如其來的信号幹擾出現時,顧臨溪知道自己猜對了。
“砰!”鐵門重重地撞在牆上,驚動了蜷縮在地上的少年,但他也僅僅是能輕微地擡了擡手指,再也做不了更多。
“徐銘!”
他顫抖着伸出手,指尖又是一閃亮光,他仿佛觸電一般驚叫了一聲。
顧臨溪一下抓住了他要縮回去的手,微微的刺痛和酥麻感傳來,這對她沒有什麼影響,但徐銘精神渙散,眼睛裡泛着蒼白渾濁的光。
在不時閃出的電光中,顧臨溪看到了他裸露的皮膚上焦黑的傷痕,和臉上不知是什麼的污漬,身上的校服也是肮髒不堪。
“我是不是要死了……”
“冷靜下來,我會救你。”顧臨溪一邊安撫着他,一邊嘗試與他腦中本應存在的增幅模塊建立連接——即使是非法者,隻要能夠允許訪問增幅模塊,她就能壓制住亂流。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探測到徐銘的增幅模塊。
但眼前已無暇深究更多,徐銘的超能力愈發失控,這又加劇了他的恐慌,他痛苦地掙紮着。
“聽我說,聽我說!”顧臨溪強行控制住他的身體不滑落下去,掰過他的頭看着自己的眼睛沉聲吼道:“相信我,不要對抗,不要害怕。”
許是這番話起了作用,徐銘的瞳孔雖還是籠着一層濁光,但掙紮已經明顯減弱了許多,他的眼球微微轉動,目光一直追随着顧臨溪,此刻她散發出的某種強大能量在壓制着這股亂流,漸漸地他平靜下來,手無力地垂在身側。
“我殺了我爸……”徐銘口中喃喃道。
“是意外,跟你沒關系。”
徐銘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體力已經不允許他有更多的動作。陰沉的天空驟然劃過一道長長的閃電,随之而來的驚雷讓他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他驚恐地看向天邊,仿佛那兒有什麼極恐怖的東西。而後,那雙悲涼的眼睛無神地往向眼前的女人。
本還晴朗的天,轉瞬變得黯淡,厚重的黑雲低壓壓地懸在城市上方,醞釀已久的暴風驟雨終于在此刻落下。
通訊依然是中斷狀态。顧臨溪脫下外套罩在徐銘的頭上,背起他踏上矮牆縱身一躍,呼嘯的狂風瞬間将二人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