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溪坐在車裡,遲遲沒有啟動。通訊終端多了不少待處理的事項,她一一回了,獨獨沒有理會成博洋。
終端終于安靜下來,她的手卻還在抖。
隻差一步,時月就死在她手上了——這并非她的目的。那時,殺意幾乎淹沒了所有的理智,仿佛有猛獸在身體裡覺醒,不吞噬一切絕不罷休。
看到時月的表情,她甚至興奮得想笑。
距離失控隻有一念之差,她讨厭這種無法把控身體的感覺——确切說來,是恐懼。
上一次這樣,是什麼時候來着?
她放倒座椅,躺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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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晟熟練地在護士遞來的單子上簽了字。他剛剛解決了一起案子,嫌疑人有超能力過載的症狀,在喪失意識前襲擊了一家便利店。
非法者性命垂危,隻能先由醫療中心收治。
檢查結果很快送到他手中,報告赫然顯示“未檢測到芯片存在”。
“如何?”
成博洋搖搖頭:“不樂觀,和徐銘當時的情況相似,隻能寄希望于他自身的意志力了。”
“我看,恐怕不是巧合。”
“博洋,”身後傳來顧臨溪的聲音,“能不能檢驗出他體内的藥物成分,和諾維康甯做個比對?”
她抱着胳膊走來,外套松垮地挂在肩上,上面沾染着斑駁的深色污漬。
“是個思路,”成博洋打量了她一番,繼續說,“可惜超研院不願提供增幅藥劑的研究資料,不然會更容易明确諾維康甯和增幅藥劑是不是同一種東西。”
顧臨溪與葉晟對視一眼:岑遠透露的那份增幅藥劑的研究資料,早已被銷毀得毫無痕迹。
“沒關系,”她笑了笑,“到時報告交上去,他們自己會判斷的。對我們來說,隻要效用相同,就是一樣的。”
“嗯,我現在去安排。”
成博洋說着要離開,目光還是猶豫着落回她身上:“我看你還是先去趟外科。”
“沒受傷,衣服髒了而已。還有,趙子延暫時還沒找到,她逃跑這事兒你們先别聲張。”她的睫毛閃了閃,看向病床上的陌生人。
片刻,她垂下左臂,另一隻手則是仍緊緊地握在左側手肘處,皮膚尚有涼意,遲遲暖不起來。
“真的沒事嗎?”葉晟輕聲問她。
“現在有空嗎?”她擡起眼皮,卻隻看着他的鼻梁,“我餓了,陪我吃點兒吧。”
“好。”
葉晟碰了碰她的手背,想制止她無意識用指甲掐自己的行為,卻沒料到她的手突然松懈下來,墜在他的掌心中,微微發顫。
“不,還是算了,你早點回——”
她不動聲色地退了兩步,卻突然被葉晟半推着往外走去。他的胳膊雖隻是虛搭在肩上,她卻不得不跟着他的步伐越走越快,引得熟人側目。
“你發神經了?”她覺得自己莫名少了些氣勢。
“大概吧。”
葉晟回答得直接,這讓她反倒無言以對。
深夜還在營業的店鋪不多,她隻隐約記得街角那家雲吞面會開到很晚,他們以前經常在那兒碰頭。
眼看雲吞面的招牌越來越近,她拉住葉晟:“我不想吃這個。”
“好,”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應了,“稍微近一些的還有……”
他一一列出,顧臨溪心不在焉。她滿心想着,是不是多無理的要求,他都會毫無怨言地應下。
是不是無論自己變成什麼樣,他都可以這樣心平氣和地看着她?
她捂着頸側,不敢肯定。光痕下,血管的跳動清晰地傳到指尖。
“算了,”她說,“雲吞面也不錯。”
“還沒好嗎?我看看。”葉晟離得更近了,他的手僵在半空,二人誰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幾乎連呼吸都停滞。
寒風吹起她的長發,她攏了攏衣領,打破尴尬。
“不是,是落枕。”
他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想要從那其中讀出真實的情緒。她卻撇過頭,兀自朝那店裡走去。
“臨溪,”葉晟追上去,“想去多遠都可以,我既然答應陪你,當然不會嫌麻煩。”
“你别誤會,我隻是一時也不知道吃什麼。現在餓得不行,隻想填飽肚子
還有,你傷得比我重多了,反倒來擔心我?”
她故意藏着臉,用輕快的語氣說。
面湯的熱氣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她隻埋頭吃,仿佛真的是餓急了。
可也奇怪,身上暖和起來後,那些紛亂的思緒竟也逐漸平息下來。小小店鋪裡充盈着的溫暖香氣,和眼前人安定堅實的氣息,意外地壓下了久未散去的恐懼。
比濃重黑暗帶來的安全感更甚。
手機在桌上震動,是顧臨瀾打來的視頻通話:
“歧南失蹤了。總部懷疑她竊取重要資料,已經出動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