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夏日溫度的風倏然遊來,連成片的花枝點頭擺臂。
平心靜氣,摒棄雜念。
葉見熾凝神去找掉進上衣裡的蟲子。
不可避免地,有些平時沒看過的景緻映入眼簾。
可憐的受害者的上半身輕輕地抖,口中催促着:“看見它了嗎?”
看見了。
蟲子趴在似蹁跹待飛的蝴蝶骨上,緩慢爬動。甲殼的黑褐色像濺在白紙上的一點墨痕。
他的驚豔、遲疑……諸多混雜的情緒滋生,不過是在一個呼吸之間。
知道再猶豫下去,她會更難受,也顯得他自己扭捏不坦蕩。
“冒犯了。”葉見熾擡手,探入,盡可能不觸碰皮膚地,食指和拇指精準地捏住那隻蟲子。
手伸進去到拿出來,不超過三秒鐘。
小蟲在葉見熾的手中掙紮。“你要看看是什麼蟲嗎?”
“不要!你快弄走!”聞暄夏搖着頭秒答。
葉見熾往自己身後無人的方位一抛,把小昆蟲丢進花叢深處。
眼見聞暄夏依然蹙着眉,葉見熾多說了句:“我不記得這種昆蟲的學名了,不過,它不咬人,無毒無害。”
“一想到它爬過我的背……”聞暄夏兩手交疊搓自己的胳膊,“哎呀,我必須快點兒回去洗澡。”
“嗯,再見。”
“不行,現在我還不走。”
領口有些歪亂的聞暄夏面向葉見熾,“我還有件事情。”
“什麼事?”葉見熾總覺得指腹處還殘留着,剛才萬分小心也不可避免地沾到的,雪細肌理的滑膩。
“謝謝你——”與清甜的話語一同靠近的,是她妩豔的眉眼。
葉見熾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他感覺到她柔軟的頭頂發絲蹭過他的下颌,然後,有什麼更柔軟的部位隔着單薄的口罩布,蹭了一下他的喉結。
短暫得像是錯覺。
順滑的發尾随着主人的後撤而晃蕩,擦過他凸起的手腕骨,擦過他薄韌的手背。
細碎的癢鑽進血管,蜿蜒擴散。
葉見熾清晰地感到有些心慌。
一種産生新體驗的慌張,一種情緒失序的直覺,在他慣常理性冷靜的大腦裡橫沖直撞。
“我走啦,葉見熾,明天見。”
“你——”
白色的裙角很快消失在草木花葉間。
有紅色的花瓣脫離花托,擦過葉見熾的眼角,翩然飄落。
……
“見熾,上車吧。等久了嗎?”
“……沒。”
“怎麼不自己開車回家?你的那些車呢?”
“除了‘綠牛’借給朋友,别的不都在家裡停着麼?”
葉學毅,葉見熾的父親,扶了下眼鏡,“一輛都不開了?有時候出行不麻煩嗎?”
“董女士不是讓我自力更生麼?”葉見熾吹了下淩碎的額發,“我可不敢開車。”
“車不過是代步工具,還是能開的。”
葉學毅開過兩個路口,手指輕敲方向盤,“你母親有她的想法,不管做什麼,出發點都是希望你更好。”
葉見熾:“哦。”
“罕見。”葉學毅從後視鏡看自家兒子,“今天竟然沒頂嘴。”
以往他說這些,兒子哪次擡杠會少于三句?
“神遊天外了?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能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葉見熾舌尖頂腮,後倚上座椅軟枕,閉目,“困了,我要補覺。”
出風口充足的冷氣撲向葉見熾的面孔,并沒有讓他的皮囊,尤其是喉結處的皮膚降下多少熱度。
葉見熾在大多數方面都不遲鈍。
近期的一件件特别的或不特别的事,像驟雨劈裡啪啦地砸進他的腦海裡,濺起狼藉的水花。
她自然地把洗幹淨的提子遞到他的唇邊,她當面問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她在微信上向他要照片用于假裝她的男朋友……最後是她帶着口罩主動吻他的脖頸。
如果這是一道推斷題,多項論據都指向了一個共同的結論,她……她喜歡他,至少是對他有好感。
“……見熾,到家了。”
葉學毅把車開近别墅門口,“眼皮都還在動,你應該沒睡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