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形窗格将屋外靜谧的夜色滲進來,可惜今晚沒有其他的顔色,無論是月亮還是星星,都被烏雲遮住了。
隻有零星幾盞壁燈透着幽微的光,讓這間屋子不至于漆黑一團。
連續一學年熱鬧的醫療翼,也難得有了清閑的時候,一張張完成使命的病床,被人悉心的整理好。
隻有最遠處的那張,還在發揮着用處。
用來阻隔的簾子被密不透風的拉上,推車斜放在一旁,分門别類碼着的藥瓶,都還沒來得及收起。
顯然這裡剛進行完一場嚴肅的治療,病人規規矩矩的在床上躺着休息,而另一位主角卻不知所蹤。
這對艾達(小精靈)來說,卻是件再好不過的事。
她蹑手蹑腳的靠近那張被圍起來的病床,明明可以感知到裡面沒有魔力波動——躺在上面的巫師已經睡着了。
但小精靈骨子裡的習慣卻改不了,她太害怕被巫師們讨厭了。
即使這座城堡裡的巫師,無論大的小的,對他們都算得上友善。
尤其是那幾個經常來廚房的女孩,她們從不會命令他們做事。
就算肚子餓了,她們也會細聲細語的拜托他們,幫忙備些吃的,哪怕那是他們應該做的。
那群姑娘還會邀請他們當聽衆,他們甚至比城堡裡其他的小巫師,都還要率先聽到樂隊的新歌。
似乎隻要想起她們,小精靈就會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像是渾身被泡在溫水裡,讓人用溫暖包裹着。
他們知道在她們面前,自己是被人尊重的,是被人好好對待着的。
而不是,被忽視、被厭惡、被人命令着去做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
原本牢靠的咒語,因為艾達一次次的回想而産生了裂痕。
最終在她抓着手裡的藥瓶,哆哆嗦嗦地往推車上放的時候時,徹底繃斷了。
她用力的把藥瓶摔在地上,那瓶緻人神經混亂的藥水被砸得粉碎,再也沒有複原的可能。
一向被巫師們看輕的家養小精靈,居然能抵得過奪魂咒的控制。
無論怎麼看都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連實力強勁的傲羅,也未必能做到抵抗不可饒恕咒。
可這隻溫吞和善的小精靈就是做到了。
艾達眼神渙散的看着病床,即使是這麼刺耳的響聲,也沒能吵醒裡面的人,反而引來了幾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小精靈皺巴巴的皮膚,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蒼老,像一塊被風幹了的橡皮泥,開裂又醜陋。
但她那雙凸出來的眼睛,卻明亮的驚人,艾達就這樣對上了一雙藍眼睛。
布萊克校長在任時,艾達就服務于這座城堡了,可以說她比廚房裡的任何一隻小精靈,待在這裡的時間都還要久。
因此艾達不是不清楚巫師審問他們的手段,甚至還覺得吐真劑用在他們身上是種浪費。
巫師們一向不在乎一隻家養小精靈的死活。
就連前任迪佩特校長,那個300多歲的老人也雷厲風行的、解雇了一隻出于好心,幫發育過盛的小巫師喂過‘寵物’的家養小精靈。
而她這一回差一點就犯下了大錯,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孩子。
但現任校長鄧布利多沒有上來就斥責她,更沒用厭惡的神色丢給她什麼東西,他叫了她的名字,“艾達。”
他居然記得廚房裡上百隻家養小精靈的名字,還能這麼準确的認出來她。
艾達顫抖的對上那雙藍眼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艾達,不用感到内疚,你沒有傷害到任何人。相反,你幫了我們大忙,剩下的交給我們。”
“龐弗雷女士。”
像把雲層遮住的星星全部穿在了自己身上似的,深色星星袍的老人看向一旁的校醫。
“我知道該怎麼做,校長。”
龐弗雷女士沒好氣的應聲,似乎還有些埋怨他的做法。
即便那孩子能最快得到救治,他們也是利用了她,雖然隻是很短的時間,卻仍然是不負責的表現。
她闆着臉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一新,這回總算能把不相幹的人轟出病房,“校長,斯拉格霍恩教授,麥格教授請你們離開,我的病人需要休息!”
艾達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有些不可置信,他們就這樣放過了她,現在居然還要給她治療?
“你被施過很強大的奪魂咒,現在必須休息……你很了不起,艾達。”
艾達最後那點不安,也随着簾子拉開而徹底消退了:病床上空無一人。
龐弗雷女士還說,這原本就是給她準備的。
網球大的眼睛裡此時閃爍的光芒,比那幾盞壁燈還要明亮。
她現在心裡充滿感激,感謝鄧布利多校長的包容,感謝教授們的和善,最感謝的是那幾位姑娘。
是她們給她的意志力,足夠抵禦邪惡的意志力。
輕松的情緒并沒有傳遞給城堡地底,正欣賞着逼真的一幅水果碗的女人。
瑪蒂爾達能感覺到施在小精靈身上的魔咒中斷的迹象。
正當她準備去補上一道奪魂咒時,那股斷開的魔力又重新被接上了,就好像之前那陣強烈的波動是錯覺。
但直覺告訴她,最好還是親自去一趟醫療翼。
瑪蒂爾達握緊了手裡的懷表,轉身快步走上了樓梯。
她即将上到二樓平台時,旋轉樓梯卻剛好錯開了,她隻能在原地等待它轉回來。
奇怪的是,那條旋開的樓梯始終沒有歸位,而她周圍的環境也隐隐的發生了變化。
充滿歲月痕迹的大理石台階,被茂密的草地取代,她甚至還能感受到草尖被風吹過的輕軟。
挨挨擠擠的畫像,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缥缈。
一陣煙霧略過,平時叽叽喳喳的畫中人臉龐逐漸模糊,最終在她眼前變成了一幢封閉的建築。
依舊是四堵圍牆卻沒有撲面而來的壓抑感,上邊花花綠綠的塗鴉和油彩,顯得童趣可愛。
這更讓瑪蒂爾達确信,自己此刻絕不是在霍格沃茨。
她下意識攥緊了懷表,近幾個月格外活躍的靈魂,此時卻異常的安靜。
“薩拉,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别對什麼人都發善心!你幫了他們一次,他們會賴上你,還想從你這裡得到更多——”
她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牽着小她不少的女孩,在矮凳上坐好,“他們是不會滿足的,一旦不能再從你身上撈到好處,還會反咬你一口!”
“可你也教過我,要同情弱者,别人求助到你身上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不是嗎?”
小女孩腳上的舞鞋還沒脫掉,剛想埋下頭自己解,蹲在她面前的姐姐,已經在拆帶子了。
“是,我沒說這樣不好,可你得對他們警惕一點兒!特别是我不在……”
“那個安,你不該讓她進來的!你就沒發現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勁嗎?”
連格蘭芬多校袍都來不及脫的姑娘,卻耐心的幫妹妹把脫下來的舞鞋捆好。
“她很喜歡看我跳舞,我知道的!還問我要一雙穿過的舞鞋,說她也想學……但送人舞鞋是很不禮貌的!而且還是我穿過的,你知道舞鞋的壽命很短的——”
薩拉·古德放松着腳趾,兩條腿搖搖晃晃的,“所以我準備過幾天帶她去店裡親自試鞋,選到最合适的再送給她當開學禮物——雖然還是有點不禮貌……”
“你這麼久沒見我了,都不想我的嗎?一見到我就唠叨個不停!可我太想你了!塞拉!”
小女孩一頭紮進了姐姐的懷抱,像隻粘人撒嬌的小狗,“别再說我了,陪我玩不好嗎?”
“你都多長時間沒陪我玩了?要不是有安,我都不知道該有多無聊!”
塞拉·古德無奈的勾唇,“明年就要考O.W.Ls了,這個假期我可能沒空跟你毀這間屋子了。”
小女孩不樂意的嘟着嘴,“怎麼能叫毀呢!明明很漂亮啊,五顔六色的多好看!”
“好了,你乖一點兒。你聽姐姐的話,和那個叫安的,保持點距離!”
甩着舞鞋帶子的小姑娘疊聲說,“知道了,知道了,你再唠叨就該長皺紋了!霍格沃茨的教授也這樣嗎?那我還是不要去的好!”
“别亂說,薩拉!”
把随意丢在地上的挎包甩上肩,剛打算去廚房做飯的塞拉·古德表情嚴肅,“你一定得去!那兒會教我們怎麼控制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