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些莫名其妙,方鶴旻一頓,面露疑惑:“什麼?”
“抱歉,剛剛的話不必在意。這是你第397次去試探那個邊界,”秦知淵岔開話題,精确地報出了這個數字,“發展越是加快,你距離邊緣就越近。你會害怕嗎?”
秦知淵看上去有些懊悔自己的失言,方鶴旻便也不再追問,他笑笑:“我既害怕,又期待。”
倘若沒有秦知淵,方鶴旻或許會陷入無止境的自我懷疑直到把自己逼瘋,但現在的他更願意去質疑這個世界是否存在錯誤,探索不到的邊界讓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隻是方鶴旻暫時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它。
“哥,”方鶴旻擡頭認真地看着秦知淵,“這個世界病了,我身邊的很多人也病了。你和大家都不一樣,所以我想最後問你一次,這次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秦知淵擡起頭猝然撞進方鶴旻期待的眼神裡,他張了張口,一時間失去了聲音。
陣風刮過,驟然帶飛了方鶴旻手上虛拿着的地圖,他下意識地往前探身伸手去夠——
刹那間鬥轉星移,方鶴旻一腳踏空摔在白日的街上,他茫然地站起身,抓住的地圖和那個夜晚裡的一切都在時間浪流裡灰飛煙滅。
方鶴旻擡起臉來,尚顯稚氣的臉龐在似箭光陰裡褪去歸屬于少年人的天真,變得逐漸成熟起來,淩冽的眉眼刻在了20歲的方鶴旻臉上。
不知道從哪裡瘋奔出來渾身是血的人撞到了方鶴旻身上,把這個白日夢遊的人撞得猛地清醒了過來。
摔倒在地的血人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但這隻讓他在爬起來的時候踉跄了一下,緊接着就拎着斧子不管不顧地朝方鶴旻襲去。
方鶴旻後仰身軀輕巧避過,接着腰身用力猛然擡腿把對方橫掃踢飛了好幾米。
在方鶴旻終于抵達邊緣,觸碰到阻擋着他們的邊界的那天,那種發展徹底到達了一個極點。
各種混亂的畫面和聲音充斥在方鶴旻身旁——交談着忽然摁住對方的腦袋猛地砸到地面的同伴;雙腿失蹤鮮血淋漓卻還遵守交通規則爬行在人行道上的路人;不斷撞上緊閉玻璃門直至把門撞碎再走進去的上班族。
崩壞的、混亂的世界。
匪夷所思的畫面在這個失序的世界裡上演着。
夢境宛如破碎的鏡面,跟随着這個崩壞的世界開始崩塌,但方鶴旻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他站在原地怔愣片刻,仿佛意識到什麼,忽地轉身朝某處飛奔而去。
各式各樣血肉模糊的人逐漸褪去五官,臉龐模糊成了一片,不知疲倦地試圖探手抓住街道上唯一奔跑着的人類。
血手印不斷地被覆到方鶴旻身上,像要留下這個沒跟随着發展一起崩潰的年輕人。
再快點,得再快點。
方鶴旻狼狽地推開實驗室的大門,鮮紅的血液自他額角蜿蜒而下,像一道慘烈的血淚。
他抵着門劇烈喘息着朝裡面望去,在實驗台附近找到了自己想要尋找的目标。
秦知淵聽見聲響回過頭,而他看過來的目光跟街上發瘋的所有人都一樣,空洞且呆滞。
但方鶴旻已經不在意了,這個目光如附骨之疽化作長久的夢魇,在深夜裡曾無數次望向他,漠視他。
方鶴旻幾乎精疲力盡,他靠着最後的意志往裡走去,焦急地想開口說些什麼。
而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噴出的火舌瞬間舔砥上秦知淵全身,像以往的每一次夢境一樣。
滾燙的火焰印進方鶴旻的瞳孔裡,他愣在原地,緊接着便再一次不管不顧地朝烈焰裡的人奔去——
“不......哥,哥!”
“轟!嗡——”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尖銳刺耳的嗡鳴聲和混亂紛雜的世界糅雜成一把巨錘,猛地砸向方鶴旻的腦袋。
在昏暗房間裡睡眠的人倏然驚醒,“啪”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那束探照進房間變幻莫測的詭谲燈光不知何時變成了溫柔的暖黃光。
方鶴旻還沒能從噩夢中盡數拔出來,他在急促呼吸間擡手“嘩啦”一聲拉開了那扇沒被拉嚴實的窗簾。
下城區是沒有白晝的,方鶴旻判斷不出來他睡了多久。夢裡的一切不斷刺激着他此時的神智,方鶴旻緩緩呼了口氣平複着劇烈起伏的胸口,轉頭朝外面的巨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