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西院正屋吵得不像樣。
姜大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孤兒寡母的,這是做了什麼孽!”
“二郎原就不願跟秦家結親,是弟妹三番兩次地勸我,說這秦家與咱們家淵源深厚,上數了多年前的老情意,我才硬着心腸給那孩子定了!”
“如今倒好,打量我們母子孤弱好欺負,從什麼山溝子裡尋了個村姑塞到花橋裡來惡心人....嗚嗚...”
“二郎他兄弟去接的親,怎也糊塗了!”
“弟妹,你說話,你說句話呀!!”
姜二夫人闆着臉怒視兒子:“怎麼回事?”
姜如松跪在地上,覺得自己快冤死了:“我也不知情呀!人是秦家兄弟背出來的,蓋着蓋頭呢。大庭廣衆的,我也做不來揭開蓋頭認人的事呐!”
“閉嘴!”
姜二爺厲喝:“出了什麼大的岔子,還敢找借口。”
姜二夫人臉色難看。
當年秦家托媒人來,借着上一輩的交道想結個小輩親事。按序上輪到了姜澈。本來不該她管,偏那秦家曉得那時姜家後院是她掌家,竟搭了她娘家的路子來說情。
一個良鄉的農戶人家,雖說有些田畝,倒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她順水推舟便也應了。
本來姜澈病重,熬日子咽氣下葬了事,這門親事也不值當再提。
偏老夫人尋了道士非要沖喜,姜澈竟也撐到這時候。
秦家不願意履約,姜二夫人曉得,跟丈夫商量過,孝字頂天,不能違背老夫人的令,便置辦了幾箱子豐厚的禮送到秦家權當是補償。
可她沒想到這秦家膽子如此大,收了禮竟還敢塞一個逃難的姑娘做替代!
“他秦家實在欺人太甚!”
姜二夫人啪得拍了下桌子:“去把那姑娘綁了,連夜送回雙橋村!”
“告訴秦家當家的,不把他家秦菱花送來,姜家跟他們沒完!”
“慢着。”一道宏亮的聲音自堂外傳來。
衆人聞言,急忙起身。
姜二爺快步上前:“霜寒露重,母親怎麼來了?”
他要伸手扶姜老夫人,卻被對方一個瞪眼讪讪地退開。
姜老夫人:“怎麼?你們是瞧着我上了歲數,老眼昏花當不得這個家的主了?”
姜二爺忙說不敢。
老夫人披着鬥篷坐在正座上,目光掃視一圈,先看着抹眼淚的大兒媳婦:“你兒子醒了,你倒在這兒哭?怎麼?人活了,你不開心?”
姜大夫人一噎:“母親,兒媳自然高興二郎醒了。隻是您不曉得方才......”
“我聽伺候的婢子們回禀過了。”
姜老夫人道:“這事兒秦家做得确實不厚道。老二,老二媳婦,我進門前聽着,你們是打算堵上秦家門,讓他們交出秦家姑娘?”
姜二夫人:“兩家婚契寫的明明白白,定好的就是他秦家本家的姑娘。如今這一出狸貓換太子,難不成讓咱們白白吃虧?”
姜老夫人:“老二,你的意思呢?”
姜二爺思忖了下:“此事怕是有些難辦。剛才聽那姑娘說,秦家已經認她做了本家秦姑婆的孫女。如此一來,身份上就對上了。”
秦二夫人:“婚契書對上,可庚帖生辰八字卻不一樣。”
“說到底是他秦家既不想放手财物,又舍不得家裡孩子,來了這麼一出。母親,依我看,此事不能輕拿輕放。”
老夫人隻說讓替嫁的那姑娘進來回話。
片刻後,樊彩香垂着腦袋跟在婢女身後進了正堂。
她有些猶豫是不是得跪下,上頭一道聲音說讓她站着回話就行。
循聲一看,是個挺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穿得厚實,坐在大大的圈椅裡頭像個菩薩婆婆。
“你把秦家讓你如何替嫁,從頭再說一遍。”
樊彩香嗯了一聲,也不隐瞞,一五一十地說了,就連自己問秦家要了十兩銀子的事兒也沒有藏着掖着。
上頭老夫人聞言:“十兩銀子有些少,你這買賣做得虧了。”
當年定親秦家送的禮足有二十兩,前些時候提及成親事宜,姜家送過去的東西少也得值當三十兩。
樊彩香愣了下,不知道怎麼回這話。
上頭的老夫人又讓她把自己的真實生辰八字留下,“後頭就沒你什麼事兒了,回屋裡頭照看二郎去吧。”
樊彩香一頭霧水地跟着婢子退下。
等她一走,老夫人呵呵笑了笑:“生得模樣尚可,腦袋瓜子也機靈,回話條理做事也有準,心腸柔卻也不肯白吃虧,我瞧着這人不比那秦家姑娘差。”
“母親的意思是?”
老夫人:“天地祖宗夫妻都拜了,這事兒就是闆上釘釘。保不準這姑娘福澤厚,跟二郎的緣分深。你們說,今日若來的真是秦家姑娘,二郎還能像現在這樣醒過來嗎?”
姜二爺:“這......”
姜大夫人聽着不對,“可這姑娘是逃難來的,家裡頭就一個寡母,沒資沒業的,将來如何幫着二郎?”
這話聽得老夫人失笑,偏頭看着大兒媳婦:“當年你跟老大成親,你娘家是有金山銀山還是一方富甲?老大撐這份家業的時候,我也不曾記得你幫襯什麼吧?”
姜大夫人羞愧地不再張口。
不止是當年,就連如今她娘家還時不時來一遭,想着法兒從她手裡摳銀子。
姜二夫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母親看人一向很準,她既覺得那姑娘不錯,想來是個好性子的。大嫂您也别傷心,來日方才。”
姜二爺:“那這事兒就這麼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