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不一樣了。”
樊彩香手指戳在書案上頭:“你都能坐起來寫字了!”
姜澈深吸口氣:“我為何要一個背信棄義的妻子?今日能因我卧病在床而舍棄,未知來日不會因我旁的缺漏再度抛棄?”
咿?怎麼還生氣了呢?
樊彩香眉頭微蹙:“可你昨日不還說自己不在乎,随便什麼人都行嗎?”
姜澈氣結,聽不得她這副自己什麼女人都能要的輕慢,别開眼不願再看她:“出去。你耽誤我讀書了!”
“你這會兒又讓什麼髒東西上身了?”
樊彩香抱怨完,稀裡糊塗地走了。
門咯吱關上,姜澈憋着一口氣,把桌上套着小碎花布兜的手爐惡狠狠地揣在袖子裡。
*
這一晚的暮食,樊彩香缺席。
胡氏本想飯後跟她聊聊今日她對沈氏的評價,見她不來,便也作罷。
照常吃過飯,她先起身。
正要走,就被兒子喚了一聲‘娘’。
胡氏站住:“怎麼了?”
姜澈:“家裡決定如何處置樊氏?”
兒子一貫聽她話,是不會過問這些的。
胡氏想起後半晌婆子回禀過樊氏跟兒子在書房似是吵架了,“明日秦家人要來,老夫人自有主意。”
想着是不是樊氏惹惱了兒子,胡氏多說一句:“不相幹的人不必放在心上。”
姜澈心中一沉,目送她娘進了後堂,思索片刻,說自己想要去後花園散散步。
大晚上的,聽着二郎君到了,正在打蘸的老夫人悠悠笑起來。
“就說我睡下了,有什麼事兒明日再說。”
伺候的婆子見她開心,“這時候來,萬一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呢?”
“二郎一貫嘴巴嚴,不抻一抻,他還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老夫人吩咐下去:“明日秦家上門,記得給二郎那頭通個信,省得他誤了大事。”
婆子:“曉得了。”
*
翌日
陰風陣陣隐有霜雪,但絲毫不影響樊彩香的心情。
晨間一頓粥米她吃得飛快,洗碗以後還頗為不舍地跟廚娘和玉蘭告了别。
雖隻有短短三日,廚娘和玉蘭卻很喜歡這位替嫁來的少夫人。
西院常年靜的跟冷窖一樣,難得來一個能說會道的姑娘,可惜這就要走了。
廚娘給了一把曬好的鹹菜幹,玉蘭連夜加工給樊彩香繡了一小塊方巾,樊彩香收下東西,保證以後要是來鎮上一定到姜家門口再尋她們一塊說話。
從後罩繞到前院,書房的窗戶開着,能望見裡面挺直坐在書案前頭的細瘦身影。
“我就不跟你家二郎君打招呼了,免得打擾他讀書。”
玉蘭嗯了聲,又問要不要去給大夫人見禮。
樊彩香想了想,也說不用。
“怎麼說替嫁這事兒不體面,悄悄走了,大家都清淨。”
老夫人身旁的婆子等在拱門邊,樊彩香揮手讓玉蘭不用送,最後瞧一眼西院,轉身走了。
西廂書房的人聽到有腳步聲越來越近,神情平靜地擡頭看向窗戶,看清來人,眼神閃爍,下意識挪向院中。
玉蘭見二郎君擡頭,蹲了個身:“二郎君,彩香姑娘讓我給您留句話。”
姜澈:“什麼?”
玉蘭:“姑娘說不想打擾您讀書,她就走了。”
姜澈聽過,片刻後:“...沒了?”
玉蘭搖頭:“就說了這些。”
他從飯後就坐在這兒等着了,怕她忘心大忘了自己,還特意吩咐支起窗棂,結果她連句告别都讓别人轉達?!
手指在紙卷上壓出一道深深的折痕,他蹭了幾下沒什麼用,心煩氣躁突地看見桌角的手爐,一刹那有了理由:“她的東西落下了,你叫她回來拿。”
玉蘭順着二郎君的視線看過去,哦了一聲:“這手爐是咱們西院的東西,不是彩香姑娘的。”
恰這時書童阿陽自院外頭來,他一臉高興:“二郎君,我剛才從後花園過來,看見二夫人領着秦家人往幽堂去呢,秦家姑娘一并來了!”
秦家姑娘才是二郎君正兒八經的媳婦,早前秦家耍心思,如今不還是乖乖地送了人來!
“秦家姑娘來了,想必今兒就能搬到咱們西院了!”
然後玉蘭就看見二郎君臉上平淡的表情瞬間冷厲,猛地站起一揮袖,書案上的手爐咚得摔在地上發出碎裂巨響。
阿陽和玉蘭吓得一頓,待回過神來,二郎君大跨步離了書房,一道風似的刮向西院門口。
“二郎君,您還沒披鬥篷呢!”
阿陽匆匆跟上。
玉蘭追了幾步被大夫人身邊的婆子給拽住:“出什麼事兒了?”
玉蘭搖頭:“不知道,阿陽正說秦家姑娘今兒搬來的事兒呢,二郎君突然發火摔了東西,一個字沒說就往外頭去了。”
她有些擔憂:“莫不是秦家的事兒招了二郎君不喜,這會兒去老夫人那兒讨說法了?”
那婆子一拍腿,急忙就往東廂房去。
胡氏經書抄到一半聞言立時站起:“快,攔住二郎!老夫人那邊正合計着跟秦家鬥高低呢,可别讓二郎卷進去!”
吩咐過了,胡氏又讓穿衣,待她腳步飛快趕到幽堂,人在廊下,耳畔傳來她兒子擲地有聲的一句——
“入了我家門,便是我姜澈的正頭娘子,誰來都不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