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彩香很生氣。
不過是在婆母那兒的一個請求被拒,但她卻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這種感覺來自後背來自于姜澈——她的丈夫。
就在昨夜,他還厚顔無恥地扒光自己的衣裳,無情地捶打了她好久。
她很想尖酸刻薄地活一遭,諸如把姜澈行徑說成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再難聽些,她很想說姜澈被大夫人那般苛刻對待,都是他活該!
可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該如此。
言語本該是兩個人情感更加親密的工具,不該為疏離冷漠推波助瀾。
所以她發洩怒氣最過分的舉動不過是回屋時重重推上門。
面對姜澈這個叛徒醜惡的面容,她隻是斜着身子不給正臉,姿勢冷淡态度端肅——給我個說法!
姜澈未置一詞,繞到她身後回了内室。
樊彩香不敢相信他竟然無視自己。
她直接追上去:“昨晚我與你說過要跟婆母提添葷菜的要求,方才你為何假裝不知情?”
“還有,在我家時你分明也愛吃肉,昨晚帶回來的包子也是你主動吃的,今日婆母征詢你的意見,你為何旁觀,獨留我一人去扛婆母的責難?”
姜澈:“我可有承諾要幫你?”
輕飄飄的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擊碎了樊彩香滿腔的正義凜然。
她喘着粗氣,簡直不敢相信姜澈是如此小人。
昨晚他的确沒有一字一句的保證,可她既能預先跟他提便是在商量,夫與妻,她以為自己開口而他應承,等同于達成一線。
她突地失去争論的興緻。
眼前的姜澈不再是昨夜伏在她肩頭密密親着自己臉頰的人,他是冷漠的,獨善其身不願意顧及她的死活。
屋裡明明生着炭火,樊彩香依舊發冷。
她就在姜澈理直氣壯的眼神下慢慢退出内室,“我以為......”
以為什麼......
姜澈沒能等到她的後半句話,眼睜睜看着她走遠,屋門開了又關,一道風卷入室内,燈台的燭經不起這般摧殘,噗的,世界重回黑暗。
*
一轉眼,過去三日。
自那晚的不歡而散後,夜裡樊彩香就宿在外間的羅漢床上。
晨起,她聽見内室有響動,便先一步收拾妥當,在内室門開之前,避到後罩。
黃昏,她會提前在東廂房跟胡氏請安,暮食也選擇在後罩廚房跟玉蘭和鈴铛一塊吃。
上夜,等内室的燈燭滅了,她才進屋,輕手輕腳地躺下。
西院再大,有心避開,不是什麼難事。
玉蘭她們知道少夫人和二郎君分住,不敢多嘴勸,隻是給内室生炭盆時不忘在外間也生一個。
又一次輾轉難眠的深夜,姜澈坐起,看着内側空落落的位置,心湖久久不能平靜。
他已經三天沒能見到夫人的面了。
昨晚躺下還能嗅到被褥一絲淡淡的桂花香,今日床榻間所有屬于大婚喜慶的被褥全被拆走,換成了往日的灰褐色。
算日子,距離他成婚還不滿一月,按理說不必拆換喜單。
他不知這是不是樊彩香的意思,也沒有張口去問玉蘭。
是她讓人撤換,難道是對他厭惡至極連帶着吃穿用度也想眼不見心煩?
北風凜冽,一陣陣嗚叫,外間應該冷吧。
姜澈重複着前幾晚的動作,下地不敢穿鞋,蹑手蹑腳地走到門邊,耳朵貼近凝神去聽。
沒聲響,手落在門上,遲疑着,又收回來。
半晌後,身上一點熱意都沒,他控制不住打哆嗦,捂着口鼻小跑着縮回被窩,悶悶地打了一連串噴嚏。
第二天醒來,不出意外地鼻子發堵。
胡氏聽他鼻音重,問道:“喝姜湯了嗎?”
姜澈點頭,“出門前剛喝過。”
胡氏:“今日學堂旬休,從老夫人那兒請安回來,再喝上一碗捂着被子發發汗。”
姜澈應是。
恰時,婆子進門回禀:“大夫人二郎君,二少夫人到了。”
胡氏往外看了一眼,隻瞧見廊下有個身影,問怎麼不進來。
婆子:“二少夫人說了,她在外邊等着您和二郎君就行。”
每月月初全家都要去幽堂給老夫人請安。
既出門,西院自然是一家子齊整地進出,免得傳出閑話。
胡氏曉得樊氏這幾天在跟他們娘兩置氣,卻不放在心上,一個替嫁過來的農女,便是過了明路,也不能越過她這頭去。
她故意坐着抻了一盞茶才起身。
到了院裡,也沒跟樊氏露話,冷着一張臉率先走在前頭。
樊彩香蹲個身,不在意胡氏的态度,眼角餘光注意到天青色的鬥篷從眼前一閃而過,刻意慢了半拍才提步跟上。
姜澈幾番放慢步調想跟身後的人齊步,都被樊彩香假裝不知地再一次拉開距離。
過後花園小徑時,她甚至專門停下,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眸望着不遠處出口也在等她的姜澈。
剛下過雪,後花園臘梅開得正旺,姜澈本想借着這處風景跟她破冰,見此,隻好作罷。
一步慢,到幽堂時,除了他們,已經坐滿人了。
二夫人沈氏瞧見這對小兩口拉出快百丈的路程,險些沒憋住嘴角的笑意。
她早把西院的風吹草動收入耳底,樂得見西院上下不是一條心。
這般局面,她不必說什麼,省得老夫人聽了又罵她長舌頭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