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辛金感覺自己快要被憋瘋了。
這事能怪他嗎?當然不能。
他身為一個守法好公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景。要說那種皮膚像石頭一樣的巨大蜥蜴,還有可能是栖息在地底的隐藏物種,那、那一牆的以心髒為中心向外延伸的血管、一陣陣叫着“姜玠”的震鳴和被姜玠殺了的反社會人格野人又是怎麼一回事?
風辛金當時吓傻了,随即就被那沖天的血腥氣熏得趴去暗河旁,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個幹淨。
再回頭時,姜玠已經從牆上把那幾顆還在詭異跳動的心髒連通四通八達的血管脈路一同扒了下來,同新鮮剖出來的心一起裝到了密封的袋子裡,還往裡撒了兩把土。
風辛金的胃裡又是一陣抽搐,他急忙趴了回去,嘔出口黃綠色的膽汁。
好在姜玠很快就結束了,在地上挖了個坑給那野人簡單埋了,又一言不發背着快要虛脫了的風辛金爬了上去。
那時候具體發生了什麼事風辛金已經記不清了,他隻記得,自己像一個癱瘓多年的老者,被姜玠用繩索捆着,從踢開的鑲嵌了多枚金屬鏡的通道中爬了出來,又從山脈低矮處抄近道爬回了最當初停車的地方。
天已經黑透了。
姜玠帶上了頭盔,發動車子,示意風辛金上來。
他的手舉那個袋子,伸着手臂朝這個方向遞了過來。
風辛金被刺骨的寒風一吹,這才打了個冷顫,腦子也清醒了許多,他哆嗦着指了指自己,又确認道:“我嗎?我拿着嗎?合适嗎?”
姜玠依舊沉默着,摩托車的前燈打開了,刺得風辛金用手去擋,也看不見對方的神色。
在呼嘯的風聲中,風辛金終于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任命地帶好了自己的頭盔,又捏着兩根指頭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
回去的途中依舊是狂風夾雜着冰碴兒的洗禮,風辛金還隐約覺得這洗禮比來的時候還要猛烈。
姜玠的心情,好像極其的不好。
風辛金和姜玠在來天水之前并不熟,除了當時跟珠玉吵的那場莫名其妙的架,其餘時候也沒見過他這種模樣,隻是滿腦子想得都是——“殺人了,姜哥啥人了,我還拿着證據,我也算幫兇”。
這種想法消失得也快,因為那個不小的密封袋就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雖然風辛金異常不情願地往後撤到了最遠的距離,還是有一部分的袋身不可避免地耷拉在了他的腿邊。
因此在踏上歸程之後過了沒多久,他就察覺到了袋子裡傳來了什麼在蠕動的觸感。腿上癢癢的,心裡怕怕的。
但風辛金又實在好奇,在他又做了一個足以讓自己後悔半年的決定——打開袋口——之後,他終于看見了,裡面那層層疊疊纏繞着的血管,好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樣,正在朝着姜玠撒進去的土延伸。
就好像,在汲取營養一樣。
風辛金又是一個要吐,還是盡力咬着牙忍了回去。他現在可是戴着頭盔的,真要吐出來,不得揚自己一臉啊。
不過好在,雖然實在惡心瘆人,風辛金也确認一個不争的事實:這堆東西,根本就不可能是人嘛。
他已經快被凍麻了,思緒也像那纏作一團的血管似的,隻是突然發現,好像并沒有背上人命,不用承擔刑事責任了這件事,就讓他突然輕松了起來。
***
輕松過了頭,那種後怕的感覺才重又出現,而且這堆疑惑是越發酵越大的趨勢了。
風辛金實在是太想問個明白了,但可惜的是,姜玠從那個晚上開始,就沒有說過一個字。
趙誠也不過問,隻是每每做好了飯送到樓上去。
那個密封袋,已經被處理了。
回來的時候離天明不到兩個小時,風辛金已經困到快失智的程度了,姜玠依舊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趙誠好像掐好了點似的,也不開燈,黢黑一條身影就杵在門後,手裡握着把鐵鍬,給風辛金吓得幾乎要跳起來叫。
那兩個人肯定提前打好了商量好,默契地一個字也沒說,姜玠隻是伸手接過了鐵鍬,迎着又開始落起來的鵝毛雪,一步步地走去了那個已經坍塌的破屋。
他将那一堆蠕動的東西埋在了枯樹的腳下。
風辛金當然也去問過趙誠,誰能想到後者更是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主,有時候懶得糊弄,直接裝老了耳背當沒聽見把他撂那了。
他實在是憋的不行了,甚至還背着他們倆偷偷地給珠玉發過消息。
對方自然是沒有回信。
電話他也試着打過,根本不通。
孤島,完完全全的孤島。
姜玠這幾天好像真的隻有在補覺,每次風辛金趁着趙誠開卧室門送飯工夫夫往裡偷窺的時候,總能看到他蜷在床上,死了一樣的無聲無息。
真是怪,他從來沒見過能有人這麼能睡。
年關将近,雖然這院子裡到處死氣沉沉的氛圍,趙誠還是開始張羅起年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