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的頭發半幹,黑漆漆、濕漉漉地垂在披肩上,水滴凝聚在一起,時不時滑落兩顆下來。
姜玠側身讓她進房間,瞧着那點綴的一粒粒小桂花,突然就很想笑。
珠玉已經不客氣地摔進了沙發,招呼他也坐過去,見到這副表情,歪頭問道:“想什麼呢,笑這麼開心?”
姜玠也坐過去,眼角帶笑地搖頭:“沒什麼,隻是突然回想起來你在蒼郁鎮的裝扮。”
他那時候還真當她性子就是那樣呢,誰知出了鎮子,不光穿衣風格突變,連真實的脾氣也藏不住了。
不過現在這樣,挺好的。
隻是不知道她會這麼喜歡披肩,他當初見到這條,莫名就覺得很适合她,現在再看,還是如此。
珠玉也笑,屈膝盤腿上來,又摸出手機打字,口中道:“不是都給你說了,是員工服啊?你再仔細想想,鎮子裡的工作人員不都穿得很複古啊。”
還真是,老馬也是,一身古樸氣息,更不用說風辛金了,一身長褂,還專門配了個圓框眼鏡,乍一看挺像那麼回事的。
珠玉的手機屏幕遞了過來,是備忘錄的頁面,上面加大加粗的标題寫着: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繼續說話。
姜玠眉毛一挑,果然有事。
他應和着,接過來在下面打字。
——怎麼了?有人偷聽?
珠玉點點頭,口中道:“時間過得真快啊,也不知道老馬這個年過得怎麼樣,孤不孤獨。”
——是啊,就在隔壁。
姜玠笑起來:“你不是才打過視頻嗎?馬叔剛接待了個夕陽紅旅遊團,還不夠他忙得?”
——小風?
珠玉又點頭:“你懂什麼?我是親人,親人好嗎!親人和顧客在身邊,那感覺能一樣嗎!”
——他一直不對勁,我能感覺到,根本除不幹淨。
姜玠反應過來,她在說那蟲子,又将手機接過來:“好,知道你想家,等忙完這陣,咱就回去看他。”
——耽誤事嗎?要不就不讓他跟着了?
珠玉愁眉苦臉又唉聲歎氣,沒耽誤手指如飛地打字。
——不行,會打草驚蛇,你忘了,它們可以和鵲共感。
姜玠也沉默下來,半晌手指虛空一點自己敞開口的背包。
——用紙人看看那邊現在怎麼樣了吧,我帶了。
珠玉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又為了掩飾,便道:“我想家你跟着愁什麼啊?”
——老古董,我是不是說了,要學會與時俱進。
她備忘錄的頁面退了出去,點開了一個監控畫面,從角度來看,這鏡頭應該是摸上門框,裝在了上方,将整個房間拍得清清楚楚。
應該是她借口看每個房間的時候裝上的。
風辛金雙眼緊閉,看模樣确實是睡着了。
但他正呈現着一個正常人做不到的姿勢,肚子的位置緊緊貼在牆上,四肢則無力地被重力拉扯着垂着,整個人像一隻被人拍在牆上的死蜘蛛。
***
陳之謹之前,也不能說被天辰照看得不好,隻是人整天卧床,活動的時間有限,所以總是顯得弱不禁風。這段時間跟着到處跑,别的不說,人曬得黝黑,還強健了不少,因此一旦鬧起來要安撫就變得格外費勁。
姜玮不止一次地默默想,這是給他倆幹成護工了啊。
他這種癔症不定時發作,說不準在路上看到個什麼,就開始吵鬧着說自己見到天桑和天珠玉了,一張嘴就是嚎,也不管那是男是女,是人非人。
就在傍晚時,還在快要離開休息區的時候哐哐砸玻璃,非說看見桑桑了。
好在姜瑜已經學會了如何掌握這個人的命門,回頭冷哼一聲:“太吵了,你再鬧下去,桑桑和阿玉都不會想見你。”
他就老老實實閉了嘴,隻是人還扒在玻璃窗上死死往回盯,手中緊捏着那枚如意鎖,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才怅然若失地坐了回去。
***
姜瑜手上拿着一個造型複雜的紙人。
紙人的頭顱、四肢和軀幹折出了許多三角壓成得痕迹,連接處能夠做到旋轉。手臂上一根紅線伸去後面,和陳之謹的手腕連接起來。
那紙人也是紅色,但顯然不是紅紙做的,顔色斑斑點點,是放了陳之謹的血染就,那根系了同樣被血染成紅線的手臂正指着前方。
這是血引。
血者,情也;引之,可通生魂。
紙人牽線承靈,當然,需要用到血親。
放養狀态的陳之謹現在體格好了不少,放他這點血完全沒什麼問題。
那紙人的手一直指着一個方向,身體旋轉時,手臂始終定向,那就沒錯了。
姜玮已經連着開了幾天車。
紙人隻能定方位,顯示不出具體的地理位置,所以是不知道還有多久能到的。再說,手指的方向也不是一直都有路,免不了繞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