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或許是在水裡泡得時間太久、又渡氣給她導緻的溺水嗎?
她試着叫了幾聲,姜玠都沒什麼反應,就在準備去背包裡找找有什麼能用得上的藥的時候,珠玉突然察覺,攬在他後背的那隻手,摸到了股溫熱的液體。
地下河水不算冷得徹骨,但也絕對稱不上暖。
珠玉腦子裡突然就有根弦噔得一聲響,繃得要斷掉似的,她慢慢将手縮了回來,就看見掌心一片濕熱,紅得刺眼。
水邊還蕩着氤氲開的粉色,原來是血,姜玠的血。
珠玉遇到事時反而會更鎮定,隻想着不是溺水就好說,邊動手把姜玠翻了過去,又輕緩地脫去了他上身的衣服。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橫亘在姜玠的後背上,被撕裂着割開,掀起的邊緣處浸泡得發白。姜玠的呼吸越來越淺,随着他微弱的起伏,鮮血不斷地汩汩向外冒着。
還有兩道平行的劃痕,略淺些,沒傷到内裡。
顯然是撲她入水的時候,後背被生翅膀的獨眼獸人抓的。
急救包裡有小瓶的生理鹽水,被珠玉迅速翻了出來沖洗傷口,又極輕地擦拭幹淨,将止血粉撒上,又用紗布覆蓋着,在附近不斷按壓地找着出血點。
湧出來的血很快浸濕了薄薄幾層,珠玉不敢松手,也不敢更換,怕再牽扯到了皮肉,隻能層層加壓。好容易等血流肉眼可見地停了,她便用繃帶繞到姜玠胸前,簡易地包紮了起來。
人一旦失血過多,失代償期就會開始覺得冷。
珠玉閉着眼給姜玠扒了個幹淨,又找了備用的保暖層給他套了上去。
因為顧及到傷口,不敢動作太大,又秉承着“非禮勿視”的原則,換好衣服時已經給珠玉難出了一身汗。
地面綠草如茵,又鋪好了防潮墊和睡袋,還在昏迷中的傷者半趴着,想來應該不會太難受。珠玉累得睡倒在姜玠身側,一根胳膊墊在腦後,仰着頭看亮着的“天空”,還不忘伸手去探姜玠的脈搏。
她剛一出水時,以為從山門裡出去了,但現在細看下,才發現并沒有太陽一類光源的存在,被郁郁蔥蔥的樹木遮擋得大半的頂部,本身就在發着光。
白石石脈嗎?
或許。
她當下累得沒有力氣深究了。
手上的膏藥被水一泡,翹起了邊,顫顫巍巍的,幾乎就要掉下去,被珠玉揭掉,又在姜玠的包裡找到了已經拆封的袋子。
新的膏藥貼上,沒多久手腕處就有了冰冰涼涼的感覺,珠玉将換下來的那塊捏在手裡,又去包裡把打火機摸了出來。
火苗舔上帶着濕氣的貼布,煙氣很快彌漫了出來,開關在手裡摁了又摁,她這邊已經要騰雲駕霧起飛一樣了,煙女始終不曾現身。
果然有壁,妖鬼一類不附着于載體,單召,是召不出來的。
煙霧太大,嗆得姜玠終于睜開了眼,他本下意識就要起身,被珠玉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我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了,你可别亂動。”
姜玠鼻間溢出一聲悶哼,見她全須全尾的,老實又放心地趴了回去。
珠玉趴在地上,和他對視:“受了這麼重的傷,怎麼不和我說?”
話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在水裡時人說不了話,腦筋一轉,又道:“受傷了還不知道保存體力,就這麼無私啊?你把我甩上來了,萬一我還生你的氣,你不就下半輩子都泡水裡了?”
她裝作生氣的樣子,想起來到底還是姜玠給她渡了一口氣,于是拖到尾音時還是透露出些底氣不足,聽得姜玠想笑,又不敢真的笑出來,便輕輕道:“我還活着,說明,你不生我的氣了?”
珠玉一愣,轉而闆下臉來:“當然生氣,你等着,等好了我再找你算賬。”
姜玠還是昏昏沉沉的,雖然帶着笑,聲音還是越說越低:“好,我等着你。”
珠玉的眼皮也重起來,打了個哈欠,就快要睡着的時候,聽見姜玠再喚她。
“阿玉。”
“嗯。”
“我有些冷。”
珠玉迷糊着,将身上裹着的保溫毯抖開一半蓋到了姜玠身上,又摸了把脈,見沒什麼大礙,隻是皮膚冰得吓人,便整個人擠了過去,依偎在姜玠身側,把他冰涼的手攥在掌心暖着,頭靠在了他的肩頸處。
“這樣好些嗎?”
她身體的溫度一點點傳過來,姜玠忽然覺得沒那麼冷了。
“好多了。”
“那快睡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