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三連好聽的聲線回響在這片天空，穿透了飛舟隔絕聲音的靈紋陣，清楚的落在船上和周圍每一個人耳中。

“木真人？他不是夔觀大長老嗎？夔觀素來和妖族不睦，什麼時候又得罪了魔族？”方茵不解。

方家經商多年，自然有一套完整的人脈和信息網絡。她就算不是負責生意在外抛頭露臉的大買辦，以她方柔伴讀的身份，這片大陸上幾個大宗派的秘辛消息還是很靈通的。

夔觀主要修習召喚靈獸靈寵的法門。某種程度上來說，靈獸都算是妖族，故妖族和他們很不對付。

妖王曾立誓要将夔觀傳承斷絕幹淨，近百年來也滅過幾次門，可總有漏網之魚逃脫，夔觀才得以在遠離妖族的人族腹地找到一隅安身之所。

這種背景下，夔觀按理不可能主動招惹魔族才是。

白玉往後一仰，淩空坐躺下來，又将身體調整到合适的高度角度，招手喚出了一晶瑩剔透的五色靈玉杯，翹起二郎腿，一副準備好好看戲的架勢。一系列動作做下來，一個靈紋陣都沒有用。

方茵一驚，沒想到自家小姐捎上的客人是個大能。男人剛剛的舉動顯然不是靠靈力完成，而是調用了法則，隻有修為在森羅境之上的修士才能做到。

可山門傳世的大能裡有這位嗎？

她望向自家小姐，誰知後者并未在狀況内。

但少女懸着的心還是放下了些許，有個森羅境之上的強者，掂量着自保應該問題不大。

方圓幾百裡除了那個姓屠的女魔君的宣言回蕩其間，沒有任何聲響，連鳥兒都避到了樹的陰影之中。

連同剛剛花火四濺的刺啦聲都消失了。

四周安靜得出奇。

目之所及，剛剛交戰的地方隻剩下了一個人影凝滞在空中。從飛舟上看去，就是個小黑點。

隔了一會兒，方柔才明白過來，應該是剛照面試探了那兩下子，木真人測試下來打不過，遁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這森林木可真夠慫的。”白玉精緻的眉眼間挂滿了索然無味。

他用手支着腦袋，保持着面朝剛才戰鬥的地方坐着，開始輕聲倒數，“三……二……一！”

忽然，那個黑點以極快的速度放大，朝飛舟的方向飛掠而來。

接着，又是擦一聲，飛舟前方不遠處又綻開了數朵花火。

屠汝杉剛說的那句話夾雜着鑒靈音的魔族秘法，專門用來尋找千裡内的修真士。

“瘋婆娘，我與你前世無怨今世無仇，未去過邊城，沒殺過魔道，為何死咬着我不放？”

花火與花火間隙傳來一道氣急敗壞的男聲。

“你又不記得前世？怎知我們前世無怨今世無仇？”屠汝杉漫不經心的語調中還夾雜着絲笑意，似乎是被木真人那狼狽的樣子逗樂了。

“呸！魔道妖人！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話落，空中不再是單調的花火，層層各色的靈紋陣在極短時間内漸次亮起。

同一時間，道道漆黑的魔符冒着綠煙從空中一個點湧出，落在了那些靈紋上。

擦……擦……咔咔咔！

方柔聽見了靈紋陣破碎的聲音，緊接着似乎是木真人骨頭碎裂的聲音。

之所以是似乎，是因為遠處那個男人的身影被層層黑氣包裹，畢竟她隻聽見過自己的碎骨聲。

所有事情發生在一息之間。

戰鬥的二人終于靜止下來，方柔才看見屠汝杉穿着一身藍色魔袍，面容算是冷豔型，略施薄粉，遠遠看着也知道确實好看。

女魔君那雙黝黑的眼緊盯着黑氣，那眼神，若說二人無冤無仇，方柔不信的。

她不遠處那團黑氣還在不停蠕動，像是在無聲的咀嚼研磨所吞沒的東西，有零星的咔嚓聲偶爾從中傳出。

過了半晌，當船上的人都以為就這樣結束了的時候，黑霧團裡面伸出了一隻巨大的虎爪。

巨爪以緩慢的速度拍向黑氣團，說是慢，其實在普通人眼裡也很快，隻是在觀看了剛剛那瞬比鬥的人眼中，這個動作相比之下就好像畫面被放慢了無數倍。

黑氣如晨霧見到了太陽，漸散開來，露出了裡面滿身血霧的木真人。

與此同時，屠汝杉的身後有道靈紋陣一閃，一隻橘貓從中竄出，直直朝着她的後頸而去。

女人身形左移半步，堪堪避過橘貓攻擊。

分神之際，黑霧中的人算好了時機，左手握住手中的劍一抹，全力朝着橘貓擲了過去。

以血祭煉過的飛劍穿透橘貓身體，刺入了屠汝杉左肩。

“不錯。”白玉吐出兩個字，說的是森林木選擇出手的時機。

他看了看方柔，繼續解說道：“他放出那大貓意不在殺人，那靈貓應該有擾亂周遭靈氣的能力，讓這女魔君不能精準感知他出手。然後又趁着那小獸擋在他們之間的那一瞬将殺意放在那靈獸身上，轉移了大多數殺意。”

全力一擊後，男子并沒有離開，不是不想，而是他腿上的經脈骨骼已經被剛剛那團黑氣盡數絞斷，隻剩外形看上去還是完好的。

他身着一件藏青襕衫，看着年齡不大，像個三十來歲的書生，實際已經是八百多歲的老東西了。

相對剛誕生不過百年的女魔君，這家夥的戰鬥經驗和生活閱曆要老辣許多。

“真髒。”方柔點評道，“丢自己靈獸當炮灰這操作一看也不是什麼好人，難怪被妖族追殺。”

“誰說不是呢？”白玉同樣不屑這種小人計算。

方茵咦了聲，“小姐記得這些？”

“自然不可能什麼都不記得。”方柔淡定回答。

要瞞天過海，她也不能假裝把什麼都忘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表現得記憶參差不齊，這樣才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