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忻瀾無所事事地在魔界待了幾天,切實地感受了一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生活。
岑子宴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整日來無影去無蹤,而蒲忻瀾時常精神不濟,不是在睡覺就是在打盹,所以兩人真正能碰上面的時候很少,當然大多數時候也是蒲忻瀾刻意躲着岑子宴。
直到有一天,岑子宴把大婚的禮服送來了。
那是一套玄纁之色的婚服,其樣式的繁複奢華程度遠遠超出了蒲忻瀾認知見識,他匮乏的語言說不出一句贊美的話,簡單來說就是華麗的詞窮了。
蒲忻瀾欣賞這套禮服完全是出于本能,但岑子宴卻會錯了意:“師伯很喜歡我們的婚服是不是?”
“多看兩眼就是喜歡?那我喜歡的東西可多了去了。”蒲忻瀾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道,“我看門口那條狗都比你順眼,照你這麼說我也蠻喜歡的。”
岑子宴:“……”
蒲忻瀾看着岑子宴吃癟的表情,唇角勾出一個笑容,他抱起雙臂倚在了窗框上,還想嘲諷兩句,目光落在岑子宴胳膊上的時候卻頓了頓,話鋒一轉道:“你受傷了?跟人打架了?”
岑子宴順着蒲忻瀾的視線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袖子上有幾道很明顯是利器所傷的口子,還沾染了不少血迹,他身上有不少這樣的劃痕,隻不過他穿着深色的衣服,殿内又光線昏暗,不容易看得清楚。
他擡眼看向站在窗邊背靠着窗扇的蒲忻瀾,朦胧不清的天光籠在他的身上,讓他的周身仿佛都在發着光,他身穿一件茶白色衣袍站在光裡,整個人都恍然帶了點神性,乍然之間,他虛幻的身影與這座暗澹昏沉的魔族宮殿格格不入。
這幅畫面刺痛了岑子宴的雙眼,他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将人拉到一邊關上了窗戶。
蒲忻瀾被拉了一個趔趄,他甩開岑子宴的手,不明所以地道:“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這種時候,蒲忻瀾還是忍不住地想護短,但岑子宴接下來的話就讓他護不起來了。
岑子宴道:“玉靈君。”
聽到這個稱呼,蒲忻瀾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道:“逍漓他,找來了?”
岑子宴抿了抿唇,笑了一聲道:“師伯放心,師尊進不來。”
蒲忻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默了默問道:“你們誰先動的手?”
岑子宴道:“師尊。”
“你還手了?”蒲忻瀾又問。
蒲忻瀾明顯的袒護語氣,令岑子宴感到一陣委屈,他反問道:“不能還手嗎?”
“我隻是……”蒲忻瀾别開臉,避開了岑子宴的眼神,“不想你們因為我受傷。”
“我……”岑子宴心頭一軟,瞬間沒了計較,“隻是打了一架,我沒有傷到師尊,但是師尊抽了我幾鞭子。”
蒲忻瀾看了他一眼,道:“戒鞭抽的吧。”
岑子宴點了下頭:“嗯,師尊有氣,我也明白,是我有愧于師恩,理應受得。”
蒲忻瀾了解喻逍漓的性子,知道喻逍漓雖然看起來嚴厲,但對徒弟一向寬容,甚至是縱容,要不然也養不出江意遲和沈令白、沈令青這仨混子徒弟,因此如若不是岑子宴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喻逍漓應該不會真的對自己的小徒弟動手,而且既然動用的是戒鞭,那就說明在喻逍漓的心裡,還是拿岑子宴當徒弟的。
其實看到岑子宴身上的傷口為戒鞭所傷,蒲忻瀾心中是松了一口氣的,他真怕兩個人都翻臉不認人,那對他來說真的是罪過。
“你這話說的不錯,不論你前身是誰,你師尊都盡心盡力地教養了你二十年,”蒲忻瀾道,“你搞這麼一出‘仙身換魔骨’,說嚴重點和叛出師門沒什麼兩樣,你師尊隻抽了你幾鞭子已經是便宜你了。”
岑子宴沒有反駁,老老實實低頭認了錯:“是,師伯教訓的是。”
蒲忻瀾歎了口氣,還是關心了一句:“戒鞭的傷口需要上藥,你去處理一下吧。”
岑子宴笑了笑道:“師伯這是關心我?”
蒲忻瀾看岑子宴這模樣就預感這家夥可能想要蹬鼻子上臉,他立刻否認道:“順嘴的事,你要是這麼想我也沒有辦法。”
“好,我就當阿瀾是在關心我了,”岑子宴彎着眉眼道,“那現在,我們試婚服吧。”
蒲忻瀾想也沒想就拒絕道:“我不試,要試你自己試去。”
“阿瀾,如果你不想親自穿……”岑子宴彎腰牽起蒲忻瀾的手道:“我可以替阿瀾換上。”
蒲忻瀾實在想不通這家夥為什麼每次都能把威脅人的話說出一副溫文爾雅的語氣,就好像這位魔尊大人是在請人而非在強迫人,他如果不同意那就是不識好歹地不領情?
但蒲忻瀾很清楚岑子宴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會說到做到,而他根本就無法反抗。
蒲忻瀾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面無表情地看着岑子宴道:“一定要如此嗎?”
岑子宴避重就輕道:“阿瀾,隻有試了才知道合不合身,哪裡有問題的話好及時更改,我想讓你以最美的模樣與我完婚,所以婚服不能有一點瑕疵。”
“聽話,阿瀾,”岑子宴擡手扯開了蒲忻瀾腰間的系帶,“我幫你脫吧。”
系帶瞬間委地,蒲忻瀾一把攏住敞開的衣襟連退兩步,不可置信地瞪着岑子宴道:“岑子宴!你太放肆了!”
“你胸前有道疤,我知道,”岑子宴走上前道,“師伯以前還讓我看,你不記得了嗎?”
“誰知道你那時候就包藏禍心,”面對岑子宴的逼近,蒲忻瀾隻能窩囊地後退,“你别過來了,我試還不行嗎?”
“那可不行,這婚服繁重,師伯一個人恐怕穿不上,還是得我來。”岑子宴猛地跨了一大步抓住了蒲忻瀾的手腕,“阿瀾,我是觊觎你良久,但也不是卑劣之徒,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我真是活到頭了,這輩子還能聽到有人跟我說這種話,”蒲忻瀾真想把面前這個恬不知恥的魔頭一腦袋擂到牆上,“别跟我賣巧裝乖了,都是男人,你想什麼我能不知道?”
蒲忻瀾一句話戳中了岑子宴的心思,他一個轉身把人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低垂着眸道:“那師伯想讓我怎麼辦?”
“若我做了不該做的事,”岑子宴低下頭,幾乎是貼着蒲忻瀾的雙唇道,“師伯會如何?”
蒲忻瀾差點又一巴掌打出去,他忍了又忍,拉起衣襟擋住了自己的嘴道:“你也知道是不該做的事?那你……”
岑子宴沒等蒲忻瀾把話說完,他看着衣襟下一張一翕的唇,情不自禁地貼了上去,雖然隔着一層綢布,卻也能感受到衣襟之下的柔軟,這觸碰刺激着他的感官,他很想就此沉淪,但蒲忻瀾重重地推開了他。
“你真是瘋了!”蒲忻瀾已經揚起了手,但看到岑子宴一身的傷,最終也沒能落下去。
“為什麼師尊可以親你,我就不行?”岑子宴不解地控訴道,他感到很難過,心口更是憋悶。
這是什麼單純又天真的蠢問題?!蒲忻瀾覺得自己要瘋了。
“你給我滾出去!”蒲忻瀾惱羞成怒地指着殿門的方向道。
岑子宴眯了眯眼眸,道:“師伯怕不是忘了,這是我的地方。”
“好,”蒲忻瀾懶得跟他掰扯,彎腰撿起系帶擡步便走,“你不滾我滾。”
他潦草地系上了系帶,幾步便行至了殿門處,随後就被鐵鍊扯住了腳踝,他看都沒看一眼,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擡起腳,似乎想用蠻力将鐵鍊扯斷,鐵鍊因此“嘩嘩”直響,他的腳踝處很快便被磨出了一圈血印。
“蒲忻瀾!”
岑子宴捏起了拳又放下,快步走到蒲忻瀾身前,直接扣住他的雙腕攔腰将他扛了起來。
蒲忻瀾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岑子宴的肩膀頂着他的胃讓他一陣惡心,他擡起胳膊狠狠地錘在了岑子宴的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可見力道不輕,岑子宴卻連吭都沒吭一聲。
蒲忻瀾洩憤似的連錘了好幾下,怒罵道:“岑荻!王八蛋!混賬東西!我要吐了!”
岑子宴一直走到床邊才将人放下來,他剛把蒲忻瀾放到床邊坐好,就遭到蒲忻瀾橫來一拳,他當然能躲開,但他還是任蒲忻瀾對着他的臉出了口氣。
蒲忻瀾打了這一拳就安靜下來,皺着眉看着他道:“你到底犯的哪門子的病?”
岑子宴抓住蒲忻瀾受傷的腳踝,用靈力給他療傷,他悶悶地道:“試婚服。”
蒲忻瀾:“……”
“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解開禁制?成婚前還是成婚後?”蒲忻瀾忽然開口問道。
“成婚時。”岑子宴道,“我要你當着所有人的面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