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端玥先穩住,問道:“前頭可叫人安撫麼?祖父近日剛有些起色,不到萬不得已,萬不敢驚動祖父。”
琴瑤道:“怎麼敢驚擾太師,已叫人去請二奶奶了。”
如今文家長房外放襄陽,家中大小事皆是二房操持。端玥這才點點頭:“這就好,吳禮來可說何事?”
棋妍終于按捺不住,不假辭色抱怨道:“吳禮怕不是酒吃多了成了傻子,敢來太師府撒野,叫太師的嫡親孫女陪他吃酒作樂。”琴瑤雖未應聲,但也關切瞧着端玥。
盼之第一個叫嚷起來:“他無恥!”
端玥面上看不出神色,對着端珩和盼之平靜道:“你們兩個前些日子和吳禮鬧過一次,不許進去惹他發狂,給親長添煩心事。我獨去瞧瞧。”見盼之還想說什麼,又道,“放心,他們去叫人了,長輩馬上便來,必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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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院,便見吳禮吊兒郎當坐在正堂主位上,面有紅暈,舉止輕狂。
自郡王置府,吳氏權勢更盛,便是吳禮也多有應酬,原本便無法無天,如今更是染上酗酒的惡習。
他見端玥孤身而來,先是冷哼道:“衆人都說你與那賊丫頭寸步不離,還教她琴藝書畫,可見不實。”又打量端玥,見她從雙髻改梳了雲髻,着妃色大袖長裙,比之未及笄時裝扮更為端莊秀美,又換了一副谄媚神色道:“正與進京趕考的各位學子談笑,談及京城第一才女,我們衆兄弟都仰慕得緊,特來請文姑娘一聚。”
端玥偏身避過吳禮伸來的豬手,面上含了三分得體的笑意,聲音卻如冷如冰霜:“既是進京趕考,原是該努力用功,切磋學業才是,一早便聚衆吃酒,若叫衆親長知曉,豈非不美?”
吳禮挑眉,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半醉半醒,語義卻似有威脅之意:“衆兄弟都在醉仙樓等着呢,文姑娘給個面子,可别叫我難做。”
端玥淡聲道:“于公,我文家祖父病重,我作為孫輩,斷然沒有外出宴飲作樂的道理。于私,我與衙内并無私交,更何談‘一聚’?衙内如今登門,一無拜帖,二無儀止,已是十分唐突,還請衙内速速離去,莫叫我家親長為難,驚擾祖父養病。”說着便要管家送客。
吳禮卻不為所動,一把掙開文府管家,反笑起來:“我姑姑是當朝貴妃,表弟是未來儲君,我父親早說了,我肯多看你們一眼,就是給你們面子。如今外面學子們都等着呢,你們敢拂我的面子?”
端珩在門口,死死按住盼之的手,防止她一個沖動闖進去:“别擔心,端玥定有辦法。如今若在太師府内鬧起來,怕是更沒了回旋的餘地。”
果然,屋内端玥并不答他的話,面上也無異樣神色,隻從容由着文府内奴仆圍上來請吳禮離府。
可吳禮喝了些酒後一身的蠻力,一把便将攙住他的二人狠狠甩開,撞得茶幾傾頹,杯盞四散。其餘人又趕忙上前攙住吳禮,不叫他有機會拉扯端玥,兩邊拉扯不休,場面一時混亂起來。
盼之見勢終于冷靜下來,在端珩急忙差人再去催請二叔出面之際,拉過琴瑤道:“吳禮今日皆是同進京的士子們一同作樂,如今旁人勢必還在門前。你找些府内面生的賬房,要是讀書人的模樣,到外面隻說前幾日聽說今日紀王殿下要來探太師的病,剛剛見府衙前有殿下儀仗,隻怕不出二刻鐘殿下便要到了。”
如今文家人都在堂前,琴瑤無人可商量,隻得心一橫,按盼之的吩咐打發人出門。
盼之心中也七上八下,焦急地院内外前後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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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叔父去了衙門,二叔母得了信不久便匆匆趕來,見了吳禮,親自又替他斟了茶,哄着他道:“衙内好生威武,實在有氣概。隻是太師如今還病着,這些小輩如何能出門應酬,若叫人知道,豈不是連衙内也連累了?”
衆人聽着鄧氏的言語,都不自覺抿了嘴唇止笑。隻吳禮聽不懂弦外之音,見文府終于有人溫言軟語,他也稍有氣促,方才借機平複,倨傲接過茶水。
吳禮喝了茶,心中卻暗暗盤算,如何帶走端玥,好漲一漲自己在衆士子間的威望。他剛想開口,卻不料身邊的小厮急匆匆趕來,沖他耳語道:“公子,中午用飯的幾個哥兒都請辭了。”
吳禮眉一橫,不顧周圍衆人,大聲呵道:“小爺我請喝酒,他們誰敢走?”
盼之終于長舒了一口氣。
紀王是今年的考官,門外的學子與吳禮交際也不過是為了攀附,附近若讓考官看見他們在太師門前鬧事,豈非得不償失。
紀王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吳禮也不敢造次,此時門口衆人散了,強邀端玥的借口已經失了大半,若再得知紀王要來,隻怕立時便要告辭。
果不其然,小厮附耳低語,吳禮漸漸沉下臉去,一把掀翻身側的四方茶幾,竟連招呼也沒打一聲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