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曾經聽說過笠城中學校史裡有一次聞名全城的集體中毒事件,好巧不巧,剛好趕上自己發燒,結果發現醫院急診裡被笠城中學食物中毒的學生塞得滿滿當當,醫護人員跟八爪魚似的跑前跑後。最後李長風帶他回家,硬是靠多喝熱水給熬好了……
原來是這個原因……
生平鏡中的畫面突然扭曲,響起一個中年男人擲地有聲的聲音。
“育賢,同窗十三載,我本以為你最懂'為人師表'四個字的分量。”
“老方?“馬老師慌亂地合上賬本,辦公椅轉了個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你怎麼來了,你今天不是出去開會嗎?”
方明站在辦公室櫃子打下的陰影裡,看不到表情,
“方晖半個月前連續三天都在拉肚子。“方父的聲音帶着怒意,“而我去食堂例行檢查時,看到了過期三個月的變質牛羊肉包裝袋。這就是你承包的時候承諾過的‘安全食材’?”
馬老師忽然笑起來,聲音帶着油滑谄媚:“老方…誤會啊誤會,這事我不清楚,你得去找後勤部主任,肯定是那幫蛀蟲幹的…”
方明掏出一封舉報信拍在桌上,此刻溫潤儒雅的字迹已然生出鋒刃,割裂兩人間最後的一絲體面。
“馬育賢,你當我是瞎子嗎?!我是看不見采購單上有你最後的簽名嗎?你拿地溝油、勾兌調料和過期肉菜給孩子們吃的時候,怎麼沒想到咱倆還有你口中所謂的‘交情‘?”
馬老師低頭看着那封舉報信,捏起邊緣來,慢慢的撕成兩半,指節有些發白,“你這封信,是打算毀了我一輩子嗎,方明?……如果我說你是栽贓陷害呢?”
“你怎麼說那是你的事,我今天上午去開會的時候已經委托校長遞交到教育局了,下午就會有人過來查。”
方明說完,轉身出了辦公室,重重的甩上辦公室門,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馬老師卻松了一口氣,“校長麼,呵呵。。。還好是給了校長。”
……
生平鏡再一晃,便利店冰櫃的冷光在鏡頭裡暈開,馬老師躲在冰紅茶和芬達的架子後面之間,從飲料瓶的縫隙裡窺視幾十米外方明的“見義勇為”現場。
第一刀似乎捅進了左腹……
第二刀在脖子……
第三刀麼,在大腿……但已經不重要了……
圍觀人群中自然是有人迅速報了警,但方晖父親還是在警察來之前倒在血泊裡,再也沒動過。
馬老師趁着人群混亂之時,悄悄閃身去了附近一條暗巷。巷子盡頭雜草叢生,一塊布滿青苔的水泥闆半掩在枯枝雜草下。他警惕地環顧四周,确認無人跟蹤後,費力地挪開最裡面的一塊水泥闆。
一個鼓鼓囊囊的黑色袋子被塞進坑底,袋口隐約露出鈔票的暗紅色邊角,馬老師迅速把水泥闆挪回原位,然後用鞋尖踢了些碎石掩蓋,狠狠踩實了泥土,把枯草也蓋上去這才轉身離開回了家。
與方晖家破人亡的慘狀不同,馬老師的家甚至透露着溫馨。
"哎喲,今天怎麼這麼晚?"妻子舉着鍋鏟從廚房探頭,圍裙上沾着油漬,"菜都熱兩遍了。"
馬老師"嗯"了一聲,外套都沒脫就直奔書房。
他咔哒一聲打開保險櫃的旋鈕。
裡面赫然是捆紮整齊的現金,碼在保險櫃底層,上方還壓着一份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隻不過女方簽名欄還在留白。
馬老師舔着手指清點鈔票,用紙腹輕輕摩擦毛爺爺發絲的凹凸,數完了之後心滿意足的把鈔票重新碼回保險櫃深處,回到客廳。
“育賢,下個月職稱評定,你有把握嗎,聽說隻有一個名額,不行的話去走動走動送送禮,畢竟有方明跟你競争……”
“呵呵,自然是走動了的,可花了不少錢……不過,說不定他出意外死了呢……那名額自然就是我的了呗。”
“哪有你這樣咒人家的……”
……
馬老師的回憶到此結束,方晖把手從馬老師頭頂移開,黑暗的教室裡,馬老師頭蓋骨像蓮花瓣一樣綻開,裡面冒着一簇簇跳動的白色離火,時不時滴下些油滴子,吱啦作響。
這是方晖做成的第一隻,人骨蓮燈。
方晖左眼血紅一片,馬老師的靈魂已經具像化的升騰到離火的火焰尖端,那是一團正在嘶鳴的模糊半透明團子,
方晖伸出手捏住了馬老師靈魂的一角,提到鼻子尖上,深深嗅了一口,
“我要開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