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晖仰頭一口把馬老師的塞進嘴裡，生平鏡裡傳出了伶人毛骨悚然的怪異咀嚼聲。像是無數細小尖銳的牙齒在咀嚼一塊嚼不爛的老皮革，其間甚至還夾雜這意思馬老師殘魂發出的哀鳴，哀鳴聲越來越小，最終随着咕咚一聲，馬老師的靈魂被方晖生吞了下去。

法庭裡的衆人自然也都看的渾身雞皮疙瘩直冒，李宇更是一把捂住嘴，“我靠，這他媽太惡心了……桑琪，我們不會也是被這麼吃下去的吧……”

秦淩同情的看了一眼李宇……

紅鷹瞳孔收縮，手已經握成了拳，“現在的方晖，就應該已經不是完全的人類了吧？”

黎聲的法槌懸浮在空中隐隐散發金光，他目光複雜的看着方晖，“九幽噬心獠已經逐漸把自己的靈魂碎片植入了方晖的身體裡，這個契約一旦簽下，方晖就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獻祭前三個混混的靈魂讓他至少已經擁有了操控離火，窺視記憶和吞噬靈魂的能力，他的感官正在快速異化，向着那魔物靠攏。大約之後他每吞噬一個靈魂，在獲得新能力的同時，也會與那魔物更快地融合。”

一個模糊的念頭突然閃過秦嶺的腦海，他看了眼遠處跪伏在地的方晖，又看了一眼黎聲，“方晖試圖折疊世界，是為了讓他原本的咒文世界和我們所在的世界結合。如果說我是九幽噬心獠，在咒文世界蟄伏多年，回到現實後第一件事肯定是低調行事，暗中布局，而不是這樣大張旗鼓地往執法部門眼皮子底下撞……”

紅鷹皺眉：“你是說……方晖是故意的？他故意引起我們的注意？”

秦淩眉頭緊鎖，“或許……他可能是在借我們的手，揪出幕後的九幽噬心獠……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是受害者。”

但他接着又搖了搖頭，“但也有可能隻是巧合。我們剛好來笠城調查，而九幽噬心獠還沒來得及展開更大的陰謀。如果方晖的折疊計劃成功，沒有我們的介入……也說不準他倆現在正在擊掌慶功呢……”

生平鏡上幽光漸漸熄滅，方晖舔食幹淨了馬老師的靈魂，打了個飽嗝，左眼的紅色也漸漸褪去，滿足又慵懶的靠在牆角，眼神迷惘，同南心對話，

“你說的沒錯，這根本不是人間食物能比的……好奇怪，明明不是真正的實物，我卻感覺吃下了這個世界上最鮮香柔滑，軟彈緊實的……”方晖似乎在想用哪種食物來形容，最終卻搖搖頭，“或許是炸雞腿，我也說不出來，但這種感覺真是令人享受……”

“嘻嘻，小晖，我沒騙你吧，你現在是不是很快樂？”

“嗯……？你叫我什麼……？小晖……小晖是誰……哦……是我……快樂，很快樂。走……我們去找下一個……”

“别急，”南心哼着走調的歌，“我先讓疊嶂鬼收個尾。”

教室頂燈突然大亮，已經被疊嶂鬼修複好的馬老師就像普普通通的摔了一跤之後，從容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粉筆灰，在門口站着，等待方晖開門。

方晖轉動門把手時，馬老師立即邁出完全一緻的步伐，兩人便一前一後出了門。

走到樓梯的轉角，剛好看見校長下班。他今天似乎有什麼高興的事，滿面春風的夾着包走出來。

“喲，小馬！”校長笑眯眯地推了推金絲眼鏡，目光在馬老師和方晖之來回蕩悠了幾回，“這麼晚了才走？給學生單獨留堂補課呢？”

馬老師的頭緩緩轉向校長，聲音如同深淵般空洞，

“校長，是方晖同學在給我上課。”

校長呵呵一笑，擺擺手，

“哈哈，沒看出來小馬你還挺幽默。我還有事，就不聽你倆的補習成果了，我先下班，明天見。”

說完校長快步走向樓梯，皮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急促的“嗒嗒”聲，但就在他走過樓層拐角的一瞬間，馬老師突然一個猛子紮向地面，然後在身體弓成九十度的時候乍然停止，他的頭顱幾乎折成直角，對着方晖畢恭畢敬的說道，

“方同學，你說得對。我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我對不起國家，對不起領導，對不起我的職業，對不起笠城中學的同學們……對不起我爸，我明天就主動去教育局交代情況。”

南心在虛空中看戲似的咯咯咯笑，“方晖，你控制疊嶂鬼說話的時候要注意用詞，他要說‘你爸’。”

‘馬老師’仍然保持着鞠躬的姿勢，

“哦，不熟練，忘了。”

校長邁出的左腳凝滞在空中，緩緩轉頭望向兩人，臉上早已沒有剛才的笑容，

“小馬，你等等，你在說什麼呢？”

馬老師卻已擦着他的肩膀掠過，像踩着彈簧似的疾跑離開，轉眼就消失在樓梯深處，而後樓下突然傳來馬老師唱起歡快的《賣報歌》的旋律，似乎是掐尖了嗓子故意學小孩兒的唱法，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自首的小行家，食堂是我小金庫，貪餐費，害大家，殺人滅口手段妙，校長分紅一定少不了~~"

校長的臉上迅速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猛跨大步追下樓，卻因為皮鞋打滑，直接從樓梯上摔了個狗啃泥滑下去。

方晖站在窗邊看着，馬老師的身影以一種十分具有黑色幽默的詭異姿态速度驚人的飛跑出了學校，等校長沖到校門口時，早已經不見馬老師的身影，校長站在校門口左右張望，最終向着左邊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