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舊的地下停車場,封閉得透不進來一絲光亮,腳步聲咯噔咯噔,走得緩慢,一下一下回蕩在空蕩的四周,回音淺淺的仍舊攝人心魄。
江岩點了根煙,渾濁而不流通的空氣讓他很不爽,“說的就是這個地兒?”
“是。”
江岩停下了腳步,環顧了四周,基本上已經适應了昏暗的環境,四周環境和此前考察的一緻,他瞄了眼時間,“你去看看,他到哪兒了。”
沒出一會兒,喬樹帶着個人走來,“就是他。”
江岩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個頭矮小,看着弱不禁風,“說吧,什麼情況。”
“你是江岩?”他的聲音沙啞,口音很重,不是本地人。
“是我。”
“我怎麼确定你是?”
江岩嘴角扯動了一下,掏出警官證,舉到那人面前,等那人分辨出上面的字,便放回了兜裡,示意他可以開口了。
據男子所說,他十七歲從家鄉出來,跟着幾個看着吹噓得華麗花哨的大哥,立志要闖出什麼名堂來,誰知被他們騙了,所有的錢都沒了,身無分文的他,不甘心地四處飄零,被賣腎廣告的豐厚利潤所吸引,一時鬼迷心竅就聯系上面的人,被帶到了這個城市。
在一棟偏僻的獨棟平房裡住着,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同住的還有好多人,都是男的,十幾到二三十的不等,說白了都是為了錢。
等了三個多月一直沒有音信,期間陸續被帶走了三兩個人,搞得男人心裡毛毛的,猶豫中就想打退堂鼓,那是他第二次見到方天,第一次見到是他剛來這個住所時,方天耐心地聽了他的顧慮,說他随時可以離開,男人将信将疑真的走了。
但遊手好閑慣了,一下子又淪落街頭,不久方天找到了瘦骨嶙峋的他,說是終于有匹配的腎源。
男子一下子不知是喜是慌,稀裡糊塗地就跟着方天回去了平房,想着他說的四萬塊錢,不由得動了心,沒過多久就躺在了手術台上。
方天早就準備好了親人關系證明,醫院裡的人心照不宣,手術進行得格外順利。但醒來的男人足足躺了一周才能爬起來,到手的錢,也隻剩下兩萬。
他找方天要個說法,被底下的人忽悠來忽悠去,再沒見着方天的面。倒是他,失去了一個腎髒後,身體差的要命,吃了好久的藥。
“你們住的房子在哪兒?”
“城北,偏西,之前的櫻桃溝,現在已經是嘉海的開發區了。”
“當時的人你還見過誰?方天呢?現在他們在哪兒活動。”
“這夥人隻有幾個打發我的小喽啰出面,方天不知道在哪兒,之後再沒見過,至于他們在哪兒活動,我隻知道還在那一片,具體什麼地方就不知了。”
男人走路趔趄,走前特意要求再也不要找他,他不會作證,也不會再找方天,這件事就此跟他毫無瓜葛。
“江隊,接下來怎麼辦?”
“你叮囑我們的人好好觀察他一陣子,看看還能挖出什麼來,”,江岩停頓了下,目光向着男人離開的方向,繼而接着說:“根據他的描述,好好找找方天這個人,很可能不是這個名字,還有,跟我去躺北區。”江岩嘴上說着話,腦子裡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嘉海’,這個名字還真是陰魂不散啊,難不成跟這個案子也有關聯。
秋原再見到姜海藍時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她隻穿了一件單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很别扭的瞄着她。
“你沒穿外套嗎?”
似是仔細斟酌一番,才決定說出口,姜海藍抿抿嘴說:“外套落公交上了。”
“你是來找我的?”
姜海藍又是别扭地憋出一個“嗯”字,秋原把自己的外套脫給她,“我裡面穿得厚,前面再走一段路就到我住的地了。”
到了住的地方,秋原燒了熱水,給她倒了一杯讓她暖手。
“沒有暖氣?你住着不冷嗎?”
秋原席地而坐,抱着一個長枕頭放在膝蓋上,搖着頭說:“沒那麼冷,熬一熬冬天就過去了。”
姜海藍喝了口水,但水燙得顯然超乎她的預估,秋原忙倒了杯冷水,她喝下去一大口,這才好受一點。
“你不上課了嗎?”
“期末了好多課停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兒住?”
“一個警察說的,我去警察局了,去了好幾次才讓我見着一個。”
秋原并不知她說的是江岩,還是喬警官。
“那個警察嘴挺臭的,不過看着官挺大,反正就是他給我說了你住這兒。”
這下秋原可以判斷出她說的就是江岩了。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吧?”
姜海藍四下環顧着房間,這點讓秋原不太舒服,“我想問你些關于我爸的事,今天他生日。”
說完,她定下目光微笑着看她。
“今天你爸爸生日啊。”
“對,一年的最後一天,明天就是元旦了。”
“你想問我什麼?”
“你一個人嗎?你家裡人呢?”姜海藍也是個随性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人。
此刻的姜海藍突然讓她想起了沈榕,耐着性子說:“我一個人,以前的家回不去了,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