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柏言将自己關在書房裡,沉默地掐滅手中明滅的火星。
在他手邊的煙灰缸裡,已經積了層薄灰,橫七豎八着七八個煙頭,正是他一個晚上的戰果。
淩柏言沒有煙瘾。換做平常,除了談生意時不得已,他基本都不會碰這些東西。他怎麼舍得讓他幹淨的戀人沾染到那些難聞的氣味呢?
可今晚,他實在沒心情考慮這些了。
他靠在椅背上,再次翻看起手下在六個小時前帶回來的東西——一疊照片。
并非是什麼露骨且不堪入目的照片,隻是對于淩柏言來說,照片裡的兩個人産生交集就是最大的問題了。
雖然是從遠處拍攝的模糊照片,雖然其中一個人背對着鏡頭,但淩柏言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他的戀人。
沒有誰能把高領毛衣穿得如此好看。
至于坐在對面的那個人,則是他這次進入S市遇到的最大阻力,陸知煜。
兩方重合的業務讓兩人早已成為死敵。
第一張照片,陸知煜神色親昵地将身前的小甜點推給歲年。
第二張照片,陸知煜接過了歲年手中的牛皮紙袋。
第三張照片,歲年靠在陸知煜身上。看起來是兩人在告别前,情難自禁地擁抱了。
淩柏言忽然猜到了上一世歲年離他而去後究竟去了哪裡。
他的戀人,他的死敵,就這樣雙宿雙飛。隻有他,活成了徹徹底底的一個笑話。
他神色陰沉地再次點了支煙,卻未放入口中,而是将灼熱的煙頭抵上照片。
照片上陸知煜的臉逐漸扭曲、焦黑,淩柏言輕輕呵了一口氣,吹散了紙面的浮灰,那裡便隻剩下了一個空洞。
“年年,我會讓你知道選誰才是對的。”
淩柏言自言自語道。
金錢、愛情?陸知煜能給的東西,他能給他更多。
不過,淩柏言心裡倒還存着一個疑問。
那日他先是在公司發現歲年表現得古怪,回家後看到書房裡倒伏的相框,他就意識到歲年那邊确實出了什麼變故……促使他翻了家裡的書房,又來到公司想法設防将他支開。
或許這也說不上是變故,淩柏言恍惚地想到。畢竟,原定的軌迹就是這樣。
就此,他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那就是特地派幾個人每日跟着歲年。
要知道,過去他一向尊重歲年。剛認識的時候,歲年曾與他說,過去的事便過去了,他們隻需要注重當下與未來就好。
歲年似乎并不想提起自己的過去。
所以哪怕淩柏言對歲年的過去再好奇,過去也從未主動去打探過一分。沒想到現在他居然找人幹起了跟蹤、偷拍的勾當。
但淩柏言分得清輕重緩急。若是真的誤會了歲年,事後他主動道歉便是。
若是……
而最不想發生的事往往就會發生,派去跟着歲年的人果然就拍到了不得了的照片。隻是他們發現,當時好像還有其他人跟着歲年。
如果是陸知煜的人,在兩人的見面的時候,其實沒有必要再跟着。
所以跟着歲年的另一撥人究竟是誰?
淩柏言盯着桌面上立着的相框,眼神複雜。他怎麼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戀人好像并不簡單……
……
回到床上之前,淩柏言還是細細清理了一番,确保自己身上沒沾染上什麼糟糕的味道。
他推開門進去,就見歲年迷迷糊糊地翻過身,“加班到好晚。嗯……不對……”
歲年看着窗簾縫透進來的大亮的天光,“你通宵了呀。那你趕緊休息一會,等我起來給你準備點吃的。”
他半張臉埋在被子裡,發出的聲音就像模糊的呓語,溫軟得不像話。
淩柏言坐到床邊,輕輕揉弄着那在被窩裡被捂得紅彤彤、暖呼呼的耳垂,也跟着放低了聲音。
“沒事,我剛才從書房出來的時候順手做完早飯了。現在放在電飯煲裡保溫,等你起來了直接可以吃。”
“最近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嗎?熬到那麼晚。”歲年蹭了蹭淩柏言放在他耳側的手,順口問道。
“是有個比較大的項目,決定了這次公司擴張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
淩柏言故意說得誇張,把歲年的睡意都驚走了一半。
“這麼重要。”
“是啊,不僅是我。為了這個項目,全公司上下這幾天都在瘋狂加班。畢竟我們的對手是那個在S市盤踞了很久的陸氏。”
淩柏言邊說邊觀察着歲年的反應。
“陸氏?”歲年像是想到了什麼,琥珀色的眼中掀起微瀾,帶着些許的茫然和驚詫。
“嗯,他們的那位小陸總陸知煜可是很出名。陸家内裡亂得很,當年他鏟除一衆私生子,逼父/母提前退位的事情可是讓很多人見識到了他的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