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奕離開牢房後,閑庭散步般慢慢往回踱。
在經過一間屋子時,她突然停下腳步。
來時,她已默默記下這裡的布局。
算上跟随孫連川外出的人,一共有近二十名詭修,都住在三樓。
二樓是修煉室。
至于一樓,除去牢房,便是幾間被封印的房間。
也不知,這些房間裡做着些什麼害人的勾當。
岑奕正兀自猜測着。
封閉的大門毫無征兆地自内被打開。
一名詭修從中走出,乍然看到岑奕,被吓了一跳。
提着的碩大麻袋掉落在地,發出一記沉重的悶響,沒有封口的麻袋敞開,裡頭的東西展露出一兩分。
岑奕才瞟了一眼,那詭修便慌張擋住麻袋,三兩下綁好。
而後行禮請罪,伶俐地改了稱呼:“拜見主母,讓穢物髒了主母的眼,還請主母恕罪。”
岑奕随口應了聲,視線從麻袋轉移至屋内。
不算寬敞的房間塞了二十來個村民,男女皆有,幾乎都是年輕人。
馬家村的人也在其中,臉上不複被選中時的興奮歡喜,隻餘恐懼。
看見岑奕,馬欣的反應最為迅速。
她一個箭步沖到門口,但被禁制擋在屋内。
她不斷拍打無形的牆,雙眼圓睜,口中還嚷嚷着什麼。
看起來相當之瘋狂。
詭修:“主母認識那村姑?”
岑奕毫不避諱地承認,“她是我的追随者。”
詭修:??
岑奕:“我的吹樂征服了她。”
詭修頓時生出幾分敬佩。
究竟是何等仙樂,能讓人激動成這樣?
驚奇之餘,詭修不忘巴結:“那可要放她出來,貼身服侍主母?”
岑奕搖頭,“隻是折服于我的才華就瘋狂如斯,再貼身服侍,日日癡迷我的美貌,她得癫狂成何樣?”
詭修:……
總覺得不太對,但又無法反駁。
總而言之,岑奕沒有放人的意思。
詭修關上門,将馬欣的絕望隔絕在門後。
詭修忙着去處理“穢物”,匆匆告退。
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岑奕眼中笑意盡散,透出一絲寒涼。
雖然隻是匆匆一撇,但她看得清楚,那麻袋裡裝着的是一個死去的村夫。
村夫露出的半張臉滿是黑氣,五官極緻扭曲,看起來死得十分痛苦。
這村夫,便是這滿屋村民最後的下場嗎?
岑奕思索着,又想起馬欣。
方才,馬欣應當是在向她求救。
可惜她求錯了人,岑奕并沒有救她的打算。
這些村民為了去往“極樂”,将修士作為祭品獻給孫連川,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她可沒有富餘的善意,給予助纣為虐之人。
何況,放一個不可信任的人在身邊,隻會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她斂下心神,回到四樓。
剛邁上最後一層台階,就見尉遲欽倚在牆邊。
“背着我,偷偷去了哪兒?”
岑奕:……
這話問得,好似她去偷情了。
屋外說話不方便,岑奕把尉遲欽帶進自己房間,詳細複述醒來後的行動軌迹和經曆。
交代完,她順便賣個慘:
“我一心為你我的前途奔波,仙尊卻如此懷疑我,真是叫人傷心。”
說着,她拎着衣角,擦拭了下眼角。
尉遲欽無情拆穿她:“别擦了,沒眼淚。”
“誰說沒眼淚。”
岑奕仰起腦袋往前湊,指着自己的眼角,“分明有一滴!”
尉遲欽垂眸。
許是為了讓他瞧真切,她眼睛睜得又大又圓。
透亮狡黠的眼珠子,此時蒙有一層薄霧,右眼的眼尾鑲着一滴潋滟的淚珠。
張揚的利爪盡收,竟是難得的楚楚可憐。
尉遲欽眸光微動,“你……”
第一個音節才出口,岑奕忽然扭過頭,唇瓣張啟。
“哈——”
掩嘴打了個哈欠。
尉遲欽:……
難以言說的氣氛被這一個哈欠打散。
岑奕不覺,重新對上尉遲欽的視線,“仙尊說了什麼?”
尉遲欽伸出食指,點開她的腦袋,“困就去睡。”
岑奕“哦”了一聲,當真三兩下踹掉靴子爬上床,準備小憩一會兒。
在牢裡幹坐一下午,神仙來也得犯困。
尉遲欽見她闆正躺好,作勢要替她滅掉房中的燭火。
岑奕下意識開口:“别滅燈!”
尉遲欽停步,回頭看向她。
感受到尉遲欽的打量,岑奕道:“我今天想點着燈睡。”
尉遲欽:“為何?”
這室内宮殿建在山體内,四周無光,一旦滅掉燭火,白天也如黑夜一般漆黑。
昨日她還感慨,這環境最是适合睡覺。
尉遲欽一般不會對事物感興趣,可一旦産生興趣,必然會深究到底。
岑奕隻好坦言:“今天我有點怕。”
尉遲欽看她,“怕什麼?”
她膽子一向大,至今為止,還沒見她怕過什麼。
除了萬清那顆堪比巨石的丹,還讓她想辦法給毀了。
岑奕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