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眼看着她:“嗯?”
“你賠。”
“好。”
江唯一滿腹的委屈又溢出來,她看着他的眼睛說:“天一亮我就會走的,你别對我這樣。”
“快去喝藥。”時聞哄道。
江唯一的鼻尖酸酸的,聲音也泛着澀:“你隻想趕我走…”
時聞等她走出房間後,視線轉到那塊表上,的确,磕碰在雨地上,表的模樣大不如前。
他沒想到江唯一不生氣,反而隻是委屈地要“賠償”。
她重新進來後,房間裡彌漫出闆藍根的味道,與此同時,有杯熱水放在腕表旁邊。
“喝點水,”江唯一的那點委屈消散得無影無蹤,她淡道,“你嘴唇很幹。”
時聞沒動。
她說:“别逼我喝了,然後喂你。”
時聞端起水杯,一口喝完。
江唯一目不轉睛地注視他,嘴唇發澀,她握着手裡的闆藍根沖劑,同樣逐漸讓它淌入喉嚨。
房間裡的溫度偏低,玻璃窗外大片的雷聲轟鳴,撕扯開暴雨夜。她手機裡的幾通電話都被阻攔,江唯一在客廳裡見了心煩,索性将手機關機了。
她想,最後叛逆一次。
“天一亮,我就走。”
江唯一又重複了遍。
時聞移動鼠标,目不斜視,嗯了聲。
“你睡床,我待會去沙發。”
江唯一脖間的濕發滴滴答答在往下垂落細小水珠,延伸進了衣襟,洇開一大片水痕。
她的目光跟随他停留在電腦屏幕上,網頁上的内容他沒避諱,查的還是她的綁架案子。
“時聞,”江唯一的聲音似蠱惑,“我不想一個人睡床。”
“那我睡——”時聞的話停頓一拍,擡起下颚回頭看她,“别得寸進尺。”
他在說後半句時,淩厲得刻意。
江唯一眼尾輕彎,不自知露笑。
他的下颚線條生得完美,江唯一指尖輕輕拂過,天花闆上方投下暖黃的光線,籠罩在他們間。
江唯一的鼻息離他很近:“上次過生日,你沒送我禮物。”
“加上腕表,賠我。”
時聞沒言語,他目光深沉,盯着江唯一不明所以的動作。
“調查有什麼好調查的?還是早點休息好。”
江唯一懶懶打個哈欠,指尖離開他,背對着掀開了後方的床鋪。
她躲進去,視線慢慢回避他,背過身。
過很久,時聞重新彙聚在電腦屏幕上的視線,才被後方輕微的哭泣聲擾亂。
江唯一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開始是壓抑着的,後來越來越止不住,嘤嘤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房間裡。
“時聞,時聞……”
她什麼也不說,隻知道喊名字。
時聞以為她是睡着了做噩夢,推着輪椅過去,到了她的面前,發現她壓根就沒有睡,咬着牙,閉着眼,一直在哭。
時聞給她掖了點被窩,江唯一濃重的鼻音問:“幹嘛還關心我?”
“就當是遲來的生日禮物,”時聞的聲音在昏暗裡隔上了很久,他最後輕飄飄地說,“腕表會賠,你想要更好的也行。”
“我不要,能不能換一個禮物?”
江唯一想,時聞總會疏離淡漠地宣布他們倆的拉遠,她想步步為營,她想撒潑打诨,她想蓄意勾引,都敗在了他漠然無動于衷的表情裡。
黑夜裡,江唯一的聲音似小貓爪撓心,時聞眼睛凝注在她模糊不清的輪廓,他唇角微抿:“什麼?”
“我想要你。”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說:“不行。”
江唯一繼續背過身,濕潤的發散在墊了毛巾的枕頭上。
她沒再有言語。
過片刻,她聽到身後陸陸續續的響動,接着是插頭插上插座的聲音,吹風機帶着溫熱,徐徐吹過她頭發。
時聞的手指輕輕攏着她的發,房間裡連鍵盤及鼠标的聲音都消失,靜默得可怕。
“天一亮,我就走。”
“嗯。”時聞不輕不重應着。
“到時候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知道。”
“時聞。”江唯一喊了一聲,然後她翻轉過身子,在黑夜裡坐了起來。
他們無言地對視,盡管什麼都看不見。
江唯一捧住他的臉,小心翼翼地将唇湊過來,時聞微怔。
她很主動,手指勾着電吹風将它放到一邊,溫柔地碾過他唇上的紋路,闆藍根的味道殘留,甜味裡有苦澀,苦澀後又有絲回甘。
時聞親到江唯一的眼淚時,唇才有所知覺,他麻木着,任憑着江唯一不熟悉的技巧動作。
江唯一吻得夠了,才抱着他,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不輕不重地咳了下。
時聞又推開了她。
他去将電腦關上,窗簾拉上遮住所有光源,房間裡燈源滅絕,昏暗裡時聞靠近到江唯一坐直的床側,他拉住她的手,她行将就木般的眼神看他,聲音澀得厲害:“幹嘛?”
“看你睡覺,你睡着了,我再走。”
“那我要是不睡了呢?”
“那我就陪着你。”
玻璃窗外的暴雨将歇,時聞輪廓隐在暗色裡,他的聲線四平八穩,但江唯一被他拉住的手恍然不覺,察覺到滴冰涼在她的手背濺開。
時聞以為他不動聲色,仍然毫無波瀾地回:“等天亮了,看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