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守在門前,他在等那兩個清潔工出來,好監視他們把屍體運到垃圾車裡。
他百無聊賴地轉動了一下手臂上的裝甲,暴躁的念頭讓槍口轉動,又被他壓下去了。
真他媽倒黴。
這種活無聊透頂,又浪費時間。為了方便後續銷毀屍體,他得在停屍房門口等那兩個啞炮普通人磨洋工,把屍體鋸成塊。
同樣都是哨兵,那些有錢的家夥卻在房間裡享受向導之旅,甚至連不如自己的普通人,都能憑着錢爽上天。
隻有自己在看門。
每次想到這裡,哨兵就會憋屈。
今天他本來交了好運。他負責看管的那個向導終于快撐不住了,按照傳統,這些有錢人玩膩了,就該輪到他們看守了。
他一直在嗑藥,純粹是為了爽,不過最近瘾越來越重,急需一次向導之旅來讓自己煥然一新。
雖然是别人用剩下的,就像抽得差不多的煙頭,但管他呢。那可是向導之旅,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愉悅,就算是煙頭,那也是鑽石黃金做的煙頭。
他樂意撿了抽。
最好那個和他一起看管向導的哥們别玩得太過火,要是他還沒回去那個向導就被搞死了,那他可就虧大了……
“————”
一陣陰冷的氣息從身後而來,打斷了哨兵的思緒。
房間的門打開了,冷凍過的屍體的氣味滲進走廊,和空氣清新劑碰撞在一起,活像地獄的鬼手探進了天堂。
高個子的清潔工站在門邊,就是他開的門。
終于搞完了?
哨兵往裡面看去,另一個矮子清潔工正拿着電鋸站在分屍台前。
哨兵憑借超出常人的視力,一眼看見昏暗的室内,那具屍體還完好無損。
“媽的,這麼久了,你們兩個狗娘養的是在裡面○屍嗎?”哨兵發現自己白等了,氣得宛如火山爆發,連帶手上的機械臂也發出嗡鳴,“一點兒活都沒幹,你們找死呢?”
他這一吼,把門口的清潔工給吓壞了。哨兵看不見他臉,卻能聽到他加劇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指了指拿電鋸的清潔工,意思是問題出在那家夥,然後閃到了一邊。
“你?怎麼了?”哨兵走進房間,站在門旁,“有事兒說事兒,老子沒空跟你耗。”
房間裡的清潔工緊張極了,愣了幾秒,然後指着電鋸,使勁搖頭。
跟我在這演啞劇?哨兵一心隻想早點回去找那個向導,清潔工意味不明的舉動讓他怒火中燒。
“你麻痹的,腦子有問題?”他破口大罵,“讓你說話,聽不懂嗎?那破電鋸怎麼了嗎?”
清潔工縮手縮腳,一副害怕的樣子,頭搖得比車載娃娃起勁,一個字也說不出。
傻逼。哨兵翻了個白眼,裝着機械臂的右手狠狠一握:“說話,你們啞炮是沒有覺醒又不是啞巴了。為什麼不幹活?站那兒幹什麼?”
清潔工見他這樣,向後一退,站到一個冰箱旁邊,人都開始發抖了。哨兵能聽見這家夥在防護面罩後張着嘴深呼吸。
但丫就是不出聲。
這在哨兵眼中,仿佛是一種不服從他的挑釁。
“呵,媽的。”
哨兵的耐心就這麼輕易地到了極限。他還等着去享福,哪有時間陪這兩個啞炮打啞謎?他兩步踏進房間中央,擡起右臂的裝甲就對準那個拿電鋸的廢物。
“說話。”哨兵壓低聲音說。他可沒在開玩笑,沖鋒槍的槍口一瞬間就從裝甲裡翻了出來。反正死人在聖盧賽特就像下雨一樣平常,要是這個傻逼再不老老實實說話,他就直接在這裡把他打成篩子——
“咔哒。”
回答他的一聲突然出現的,微弱的聲音。它很輕很輕,幾不可聞。
但哨兵反應何其靈敏。他瞬間注意到異常,回身用槍口對準聲音來源。
那是關門的聲音。
就在剛剛他注意力在矮子身上的時候,停屍房的門已經合攏,門口的高個子清潔工不知所蹤。
那家夥趁機跑了?是被吓破了膽,還是有别的目的?
哨兵一時想不明白,但他知道現在值得注意的是拿電鋸那個矮子。他一邊在心裡冷笑,一邊踩穩地面,舉起機械臂,迅速回身指向目标。
不管他們在耍什麼花招,哨兵都可以直接打爆那個清潔工的頭了。
然而他剛剛看向門口的舉動,終歸還是浪費了短暫的一瞬時間。
在他轉身的同時,電鋸已經啟動,巨大響聲像是咆哮的怪物,向他沖撞而來。它轟鳴着,順着他的耳膜一路鋸進他腦子裡,讓他一下子頭暈眼花,整個人動作一滞。
媽的。哨兵的瞳孔一縮。
這他媽是故意算計他呢!
面對突發狀況,哨兵們第一反應就是解放感官來感知四周環境。
這是為了及時做出最準确的攻擊。
所以在停屍房的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酒神節的這個哨兵就已經将五感調整到了極高的敏感度,他打定主意,要把那個房間裡的清潔工一槍斃命。
這電鋸聲趁虛而入,完全就是算好了他會這樣做。
什麼意思?襲擊?
哨兵笑了。這下他明白了,原來關門是為了啟動屏蔽室的功能,讓一切悄無聲息地發生。
正合他意。動靜太大吵到客人的話,他可是要扣錢的。
他腦子轉得飛快,手裡的槍可一點沒停,對準了噪音的來源傾瀉着子彈,槍口的火花在昏暗的房間裡發出刺目的光。
他聽得出電鋸現在已經躲到了冰箱背後,而且位置也放得很低,盡管電鋸聲震耳欲聾,也無法影響到他判斷。
呵,這些白癡根本想象不到哨兵能做到什麼。
哨兵向冰箱沖去,一邊用子彈把目标逼停在原地,一邊在調整自己的感官。他在腦子裡撥開雜音,轉而去尋找人類身上那些微弱的聲響。
他要找目标呼吸的聲音,目标心跳的聲音,要找從目标的心髒迸發而出的血液,流動到大腦的聲音,那鮮血最終會随着他開槍,從顱骨中噴射而出。
隻要被他聽見了,他就能一擊斃命。
但在迅速排除了幹擾後,哨兵才意識到,那台冰櫃背後,隻是一台被啟動的電鋸在發出噪音,根本就沒有人在。
與此同時,他尋找的心跳,卻也如願被他捕捉到了。
隻是,那心跳來自他身後。
下一秒,他被鎖死在了原地。
一隻的手猛地繞過上他脖頸,大臂和小臂扼住他咽喉兩側,另一隻的手肘像鎖扣一樣夾住了這隻手的手腕。對方身材不高,力氣卻很大,窒息感瞬間湧了上來。
裸絞,這是一種能讓人六秒内暈厥的格鬥技術。
哨兵頸部兩側血管被壓迫,幾乎窒息,舊款軍用機械臂的槍口太笨重,無法攻擊到身後的敵人。
這一切發生在不過十餘秒内,他似乎轉眼之間就被控制住了。
除了某個刹那轉瞬即逝的顫抖,對方根本毫無破綻。
酒神節的門衛卻突然咧開嘴笑了。
他的聲音裡帶上了險惡的愉悅。他問:“你看得見它,對吧?”
在他們面前,在屍體的氣息和停屍房的陰影裡,一隻非洲鬣狗低伏着身體,緊盯着二人。
它體表的毛發是肮髒的棕黑色,張開的嘴裡卻一片鮮紅。那下巴活像被一斧子劈開似的大張着,眯起的瞳孔裡,純粹的惡意和危險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這是能夠咬開骨頭,以腐肉為食的猛獸,他精神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