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鳥兒最為活躍,常在繁茂的枝葉間跳躍,壓彎了枝條,讓葉緣間搖搖欲墜的露滴砸下。
江和塵第無數次擦去襲擊他的水滴。
森林中人為腳踏出的羊腸小道看不見盡頭,盡是曲折盤回,一瞬間懷念昨天摸魚的日子。
“小主。”白竹喊了聲他,還不待江和塵有應答,一片寬長葉被人舉在頭頂。
是白竹去旁側的矮植中掰了一片葉做傘。
這林中毒物不少,段懷舒與薛應在前方開路。
這時,薛應側身道:“嫂嫂,還要再走一段,咱們先去同蒼黑他們會和。”
江和塵問道:“你昨日給了蒼黑解藥?”
薛應颔首,語氣中帶了一絲理所當然:“走之前塞了一顆給他。”
上山走了不少時間,歪脖子的晨陽不知不覺挺直了腰杆子,變成了悶人的紅陽。
繞過了幾個村口,終于抵達李村。
蒼黑同餘白在村口等候,見到段懷舒,蒼黑便上前低聲道:“大人,方才五村村長上雪頂了。”
村口望去,不遠處便是雪線。
段懷舒收回視線,問:“身體如何?”
蒼黑愣了愣,旋即答道:“無事。”
江和塵走得放松,三兩步就到段懷舒身側,有意無意地說:“蒼黑精神頭不錯,餘白倒是焉了些。”
此話一出,幾道視線壓在了餘白身上,他扯了扯嘴角,強顔歡笑:“蒼黑是同我一道入府,十幾年的交情,他中咒我多少有些惦念。”
空氣沉了兩秒,在餘白察覺到不對勁前,江和塵微微一笑,甚是認同:“言之有理。”
江和塵側眸看向段懷舒,道:“夫君中咒我也當憂心忡忡寝食難安,更何況你們交之甚久。”
餘白聽得一愣一愣的,反應慢半拍地颔首。
段懷舒看着江和塵清亮的眸子帶了一抹壞,眼中劃過一絲笑意,随後轉成贊賞的揶揄。
江和塵倏然收回視線,摸了摸鼻尖,道:“還不上山?”
薛應彎了彎腰,将小包裹整個貼合背脊,一副偷雞摸狗的模樣。
他說:“嫂嫂,上雪山要輕聲,那幾個村長耳朵利得很,也賊得很,說不準就在哪兒盯咱呢。”
蒼黑說道:“今晨打探了些消息,祈仙問祖時,村長會消失一段時間,過一兩個時辰再從雪山中出現。”
餘白點了點頭,接口道:“這雪山冰封一片,五位村長就這麼憑空消失,村裡人都說他們是上仙界...”
薛應嗤笑一聲:“還上仙界,别說活着,殁了他們都不一定能上。”
薛應有些等不及,他轉身道:“走吧,我倒要看看這雪山怎麼通仙界。”
“等等。”白竹眼急手快地拉了他一把。
“?”
段懷舒視線移過村内,不少村民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
蒼黑腳步沒動過,一直站在原地:“祈仙問祖之時,看守雪山就由李氏村的村民負責。”
薛應直起了身,愣了兩秒:“這怎麼走?”
段懷舒側目:“白竹,震住他們。”
白竹沒有一絲猶疑,靠近村口,停住腳步。
一秒、兩秒。
蓦然,白竹驚呼。
他道:“蛇!有蛇!”
尖呼聲傳遍街頭巷尾,原本兇氣十足的人霎時間手忙腳亂,神色亂飛。
“蛇?蛇在哪?”
“救命,那在動的是不是?”
“我看到了!”
“在哪?救命——”
......
江和塵瞧見最先對這個詞做出反應的不是村民,而是面前的餘白。
他眸中閃過訝然,卻克制着不讓自己轉過身。
“走吧。”
段懷舒指節扣在江和塵的腰際,腳尖輕點,三秒兩秒便消失不見。
白竹微微向後瞥了一眼,确定他們都沒了蹤迹,才不好意識地開口。
“哎呀哎呀,不小心看錯了。”白竹指了指巷口處的麻繩:“原來是麻繩。”
“......”
村中一下子陷入死寂,一位年紀稍大的村民,喘了幾口氣,道:“小公子,下次...看清楚再嚷嚷,人老了不經吓。”
白竹連連緻歉。
看守的人發現了端倪,站出來問道:“欸,方才那幾人呢?”
“公子他們瞧見蛇,害怕地跑下山了,”說罷,白竹轉身往山下走:“我該去找他們。”
幾個壯碩的中年男子走到村口,看着白竹愈來愈小的身形,又看了看平靜的雪山,面面相觑。
——
繞到雪山的背側,這片背脊陡峭,綿綿的雪被他們踩得凹凸不平。
蒼黑問道:“大人,怎麼想到用蛇去引人?”
段懷舒:“昨日總有人在說,這座山沒有蛇。人總是會恐懼消失已久的東西毫無預兆的出現。”
蒼黑想誇人,奈何語言貧瘠:“大人聰穎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