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江和塵也想皮一皮,湊到段懷舒身前輕聲道:“夫君聰穎過人。”
于是,薛應轉頭詢問時便是這麼一副場景。
江和塵嘴角帶了一抹少見的調笑,而他的大哥,那位面部表情在冷如雪山和溫和假笑來回轉換的大哥,現在帶上了幾分寵溺。
薛應停下腳步,靜靜評價:“眼睛瞎了。”
江和塵壓下嘴角,正色地分開了距離。
下一秒,一把刀子射在了薛應身上。
好冷漠的眼神,嘤。
段懷舒木然道:“别貧了,找水源。”
“哦。”
回去我要和爹說,大哥有了媳婦後變得玩忽職守。
薛應想道。
餘白低下的眼瞳看不出情緒,他問道:“水源...大人,為何要找水源啊?”
段懷舒冷然的視線帶過了他,說道:“城守說,五村村長将山體挖了一個空洞儲水,山腳下分不到一絲一毫山泉水,我倒是想知道這水有何等神力。”
山頂的雪蓋得有些厚實,呆久了身子都涼了。
江和塵本就體寒,從梁溪縣帶了的藥天天喝也是收效甚微,他指尖褪去了粉,被凍得冷白。
蓦然,溫熱的指尖點點絲絲地觸了觸他,再将他勾住。
江和塵呆愣地側首,‘罪魁禍首’倒是一臉坦然。
“大哥,這處的雪變得綿濕。”薛應停下腳步。
江和塵擡首望去,此面陽坡,暖陽晃眼,直射在雪面。
照這個架勢,前面不遠應是水源。隻不過越到水源處路便越難走,雪變得黏濕,緩緩浸入衣布之中。
“大哥,嫂嫂,你們看。”薛應聲音有些低,伸手向上指了指。
順着望去,山峰之上,涓涓水流由各方彙集,沿着一道汩汩滑落。有薄雪做底,水流寂然,像是一場無聲啞劇。
距離他們不過十數米的地方,有漆黑一塊,被隐在水流之下。
五人輕聲上前,是一處被挖空的山洞。洞口有些高,原本緩緩而淌的水流到此處垂直下落,重重地砸在雪上。
“這有字。”江和塵擡了擡下颌,示意他們看向洞口上方。
薛應眯着眼:“五..龍祖...殿。”
這四個字被一層薄冰掩蓋,認得有些艱難。
急墜的水流聲掩蓋下,洞内傳來影影綽綽的聲音。
薛應興奮地拿出五把直角竹筒遞給他們。
“我做的彎鏡總數有用武之地。”
蒼黑有些茫然,壓低聲音問道:“大人,這怎麼用?”
薛應無聲給他示範。先把這一個竹洞對準眼,然後貼着山洞的邊緣将彎着的竹筒送進洞口。
江和塵蹲着往内瞧,這個石洞不深,一眼便看到了底。
洞中有四人,他們面色沉沉,步調徘徊,仿佛在等什麼。
未幾,李村長緩緩顯露出來,他們才發現下方還有一口洞穴。
孟村長第一個湊上前,将李村長扶直,問道:“李老,如何?五龍祖可說了些什麼?”
李村長嘴翕動,帶着花白的胡須抖了抖,沉聲道:“不夠。”
鄧村長道:“那一批将士還不夠?”
此話一出,外頭的五人便明了,失蹤的那批士卒應是被他們擄了去。
李村長蔑了一眼鄧村長,道:“這詛咒是你打破的,你說呢?”
鄧村長抹了抹額前虛汗,他指了指石洞邊堆疊的動物屍體:“我知我知,李老,這次我帶了最多的貢品,實在不夠,我村中...”
他話盡于此,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生禽野畜不夠,那就用人頂上,首選便是他們異族人。
李村長不再多說,他轉身面對洞口:“五龍祖要入定了,拜完便快些走。”
大家點了點頭,虔誠地跪拜了那口黑漆漆的洞穴。
在他們轉身出洞前,外頭的五人收起彎鏡隐在了冰雪死角。
江和塵依舊蹲在最低處,往外瞧。那死寂的水簾被油紙傘撐起,猶如綻放的水花,有了些許活力。
五柄油紙傘依此離去,慢慢的被雪線埋沒。被踩塌的雪地很快被更高處落下的雪塊覆蓋填充,雪山又恢複如初。
薛應正想往外走,便見江和塵一動不動:“嫂嫂,你怎麼還蹲着?”
江和塵還沒開口,一雙手攙起了他。
江和塵掩飾地咳了兩聲:“蹲着看視角好。”
這是江和塵和父親學的小習慣,畢竟出現場時,低處的細節線索可不少。隻不過長時間這麼幹,廢腿。
五位村長走後,他們又湊到了洞口前。彎鏡看進去,空落落的,除了角落堆了小山高的生禽野畜,再也沒一絲動靜。
蒼黑看不慣這個彎鏡,裡頭放的是銅鏡,看着裡頭是飄渺渙散的。
他提議道:“大人,要不然我們進去瞧瞧?”
話音未落,一陣摩擦刺耳的聲響從石洞中模模糊糊地傳出。
不斷的摩擦,像是什麼柔軟的東西磨着硬石,發出嗞啾聲,讓人聽得一陣牙酸。
兀然,地面上那口洞穴爆發式地湧出一條條長蛇。它們頭尾相擠、上下交疊,争先恐後地向外滑動。
一瞬間,石洞被密密麻麻的蛇鋪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