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尼安:“……”
……倒也不必如此。
一些父子之間日常且笨拙的對話,令他的神經漸漸松弛下來。
之前泵入身體的那波腎上腺素激起一層薄汗,令他感到身上松快些許,蒸騰着頭腦的高熱正在退散。
他試着動了動身體,仍然掌控不了四肢,但手指和腳趾似乎恢複了些許行動能力。
或許再緩幾個小時,他就能恢複行走的力氣,從這個奇奇怪怪的地方離開。
而在那之前——芬尼安決定追一追這檔“父子宵夜故事”的連載。反正他現在又沒有别的消遣。
隔着很遠。
聲音很吓人的父親:“它在罵我。為什麼?我有哪點做得不規範嗎?”
兒子:“沒有呢。這個竈台可能就是管道不好使,所以呲了一下小火花。”
父親堅持:“不。它就是在罵我。它之前還和我冷暴力——記得嗎?一開始不論我怎麼旋轉,它都不肯開火。”
兒子發出大腦飛速運轉的聲音:“嗯——嗯——!這應該就是管道不好導緻的吧?”
“父親,你不要想太多。一個竈台是不會有自己的想法的。——啊,書上說的時間是不是到了?是不是可以起鍋了?”
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還夾雜了一道盤子摔碎的脆響。
“炸魚薯條”成功裝盤後,遠方傳來了一陣寂靜。
“……”
“…………”
芬尼安等了又等,都開始不耐得想扭身起床了:
這是什麼反應?起鍋後的炸魚薯條賣相究竟有多差,能讓這對父子保持沉默這麼久?
那個兒子呢?過程中一直在鼓勵,還說“一定會全部吃完”,怎麼裝盤後卻一聲不吭了?
半晌,父親略顯沉重的聲音響了起來:“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獲,至少……嗯……”
冗長的沉默,仿佛是父子二人在共同絞盡腦汁思考積極的台詞。
芬尼安差點沒笑出聲。
——然而事實真有芬尼安想象得那樣愉快輕松嗎?
一樓廚房。
哈斯塔盯視着空空如也、隻有焦油的平底鍋,幾秒後,輕聲詢問伊塔庫亞:“你看到了嗎?”
之前竈台的瘋狂辱罵,伊塔庫亞因為沒有遊戲系統所以看不見;但剛剛這些“炸魚薯條”可是實打實地在他們面前憑空消失,隻留下滋滋作響的底油,證明“炸魚薯條”曾經來過。
“……”伊塔庫亞張着嘴,表情是十足的滿臉茫然,“我……”
他的關注點不在後來發生的宵夜消失上,而在前面的宵夜裝盤上。
大腦空白了幾秒,伊塔庫亞猛然一個驚恐瞪眼:“那是什麼??那到底是什麼?!父親,為什麼你做的肉團一盛進盤子裡,就變成了……變成了……”
他很難找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來描述那東西。
那看起來像是一群剛孵出蛋殼的小鳥,長着細長到令人不适的脖頸,薄如蟬翼而骨骼扭曲的雙翼。
它裹在黃綠色的黏液裡,頭顱巨碩。前後四肢粗壯而有力,恰好能撐起它們較脖頸、羽翼來說過于肥碩的身體。
問題是:鳕魚和土豆,為什麼能做出這種東西?
為什麼這東西在盛盤的一瞬間,就忽然憑空消失了?
伊塔庫亞兩眼放空地喃喃為什麼會大變小怪物;哈斯塔則:“……”
剛剛伊塔庫亞是不是也承認那是“肉團”了?
算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小怪物消失前,身下是不是閃過了什麼符号?
他想起了達斯汀提到的搖籃教,想到照片上那些召喚法陣……
那盤炸魚薯……小怪物,該不會是被什麼邪.教儀式給刷走了吧?
——算了。刷走就刷走吧。
反正這個彩蛋任務他是成功完成了,不枉他特意頂着伊塔庫亞奇怪的眼神,端着電磁軌道槍威脅竈台給自己生活。
哈斯塔點開任務描述,去看完成獎勵:
【您獲得:5點自由點,是否分配?[是/否]】
哈斯塔頓時感覺自己砸在廚房上的3萬塊獲得了應有的回報。他打開數值面闆,看着自己的數據沉吟片刻:
【角色:哈斯塔
精神:20
智力:3
力量:1
生命:1
防禦:1
敏捷:20】
哈斯塔:“……”
一如既往地想臨時抱佛腳,都不知道從哪抱起。
如果放在一天前,他的确是想把點數都留給智力,以免自己疏漏線索。
但今晚的遭遇,讓他重新審視“看不見線索”這回事,總覺得有bug可鑽,未必就得加點,消除這個鑽系統空子的機會。
他的目光上下逡巡了片刻,一時不知道從何下手,索性關掉面闆,準備未來有需要時再臨時加點。
至于現在……
他看向還抱着毛腦袋在懷疑人生的大隻毛球:“走吧,趁我還沒到上班時間,去試試進一步轉化。”
伊塔庫亞的人形一天捏不出來,他就一天不能去騷擾達斯汀警探。
畢竟“孩子剛做完手術沒醒”這種借口,用個一兩天也就算了,一直用一個星期,傻子也該知道不對勁。
考慮到自己不用睡眠,不代表就得壓榨孩子的睡眠,哈斯塔示意伊塔庫亞回宿舍,該睡覺睡覺,不用管他幹什麼。
自己則坐在伊塔庫亞床邊,從子夜12點折騰到淩晨4點。
人形是一點都沒捏出來,倒是伊塔庫亞的茸毛變得更加柔軟蓬松了,挼起來像一大團蓬松奶蓋。
鳳凰區徹底安靜了下來,就連一點槍聲也聽不見。
黑魆魆的宿舍中,内心深處的那道聲音又開始輕聲細語:
*你在做什麼?哈斯塔?你是混亂的化身,進化的正确方向,為什麼要将你唯一的子嗣推向遠離你的方向?*
哈斯塔權當沒聽見,他有自己的想法。
4:01。4:10。4:30
四點四十二分,他擱置在黃袍裡的老式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藍調音樂安靜而哀傷地流淌出冰冷的金屬機殼,像是一場舉行在破曉之前的悼念會。
哈斯塔天生缺乏對這些情緒的領略能力,隻在伊塔庫亞被吵醒前掐斷鈴聲,起身走出宿舍:“喂?”
“——H.J。”達斯汀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帶着不正常的緊繃。
他的聲音很急促,像是被什麼東西驚吓到了:
“第二起失蹤案發生了,現場的情況和菲利普·布朗幾乎一模一樣——不!更糟!我看到了怪……一些,很難用科學解釋的痕迹。告訴我,H.J,告訴我,伊塔庫亞現在的狀态怎麼樣?他能不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哈斯塔提供完否定的答案,才忽地想起四個小時前,才被人刷走的那一盤小怪物:“……”
黃袍舞動的幅度變得謹慎起來:“什麼很難解釋的痕迹?”
——總不會是那盤小怪物惹出來的麻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