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斯汀警探決定回警署,查看一些過往有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案例,比如撞見怪物什麼的……他看看哈斯塔:“你們院裡今天的早飯怎麼解決?”
正在琢磨資料裡的内容有幾分真,幾分假(主要是舅姥爺的親緣關系)的哈斯塔:“……”
别說早飯怎麼解決了,昨晚的宵夜問題都還沒解決……哈斯塔的眼神漂移了一下,希望那幾隻鼻嘎點大的肉團威脅性也隻有鼻嘎點大。
達斯汀警探一看哈斯塔這用沉默作答的樣子就一個頭兩個大:“該不會還沒招到廚子吧?——哦,不對,今天經曆了太多事,我都忘記了,建議你請廚子也就是今天……哦,是昨天白天的事。”
一起案件從淩晨四點辦到了臨近六點。
達斯汀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走吧,去孤兒院,今天的早飯我幫你們做。”
哈斯塔接受了達斯汀警探的好意,并招來等在香草街外的懸浮車鑽進去。
“……”達斯汀警探的哈欠硬生生卡住了,瞪視懸浮車,像尊魚唇的雕像。
貧窮的警官瞳孔地震,心髒地震,錢包地震:“你……這輛車,該不會也是你為了救我叫來的吧?”
傾家蕩産的普通工薪一族想要暈倒在懸浮車前。
·
不管有多不想接受現實,該還的錢還是得還的。
警局的配用腦芯做出了體征診斷,兩小時前,如果不是哈斯塔及時趕到的那一針,達斯汀就會死于休克,再多的錢也買不回這條命。
哈斯塔一邊聽灰發警探的感謝,一邊給伊塔庫亞發消息:
【警探先生來做早飯,你留在傷員房間照顧他,不要出來。】
感謝雷蒙德醫生的貢獻!伊塔庫亞才有多餘的手機和哈斯塔保持聯絡:
【明白。】
【但是父親,院裡那個燃氣竈不是有管道問題嗎?達斯汀警探能用?】
——這也是哈斯塔想知道的問題。
懷揣着自我證明的心态,哈斯塔一路虎視眈眈地跟随達斯汀警探下車,走進廚房。
撣眼再去開那些彈窗:
燃氣竈:【這是一個内心柔軟而雙手靈巧的男人,它願意向警探先生敞開自己的一切】
冰箱:【冰冷的心也會為美味的食物而融化!!】
水池:【它希望用最溫暖的水流,沖刷走警探先生身上的疲憊。】
自證失敗,自取其辱的哈斯塔:“…………”
*這沒什麼。*
内心的聲音都跑出來安慰他了:
*你的道路注定不在庖廚之間,而在更遠的宇宙……遠遠超出肉眼可見範圍,超出人類的認知。*
但我無法做出一頓正常早餐。
一朵失意的蛋黃水母飄出了廚房,就連後續警探先生一邊吃飯,一邊跟他分析今天的案情都沒心思聽。
達斯汀警探多少有點粗線條,沒注意到院長先生這點小小的挫敗,三下五除二幹完今天的早餐,就擦擦嘴站起身。
他大步走向孤兒院大門,臨出門前,忽然頓住,鄭重其事地轉身看向哈斯塔。
六點,晨曦是一片暖金。
警探的灰發變成一團柔軟的金絨,淺藍色的眼珠在熹光中剔透:
“你今天的所為——包括你願意收養伊塔庫亞,為他冒生命危險、破費良多,都非常高尚。”
“鳳凰區很少有這樣的高尚,有時候我都想過放棄這片被遺棄之地……我很高興,能夠在放棄之前遇到你,院長先生。”
他摸了摸胸前的警徽,以宣誓般的語氣鄭重向哈斯塔說:
“不論接下來的辦案過程發生什麼,不論邪神怪物是否存在,我都會站在你身前——如果死亡要帶走你的生命,那就先跨過我的屍體。”
警探有力的聲音很快在玄關的陽光中消散了,他沒有多做停留,簡短地點點頭就轉身離開。
留下哈斯塔獨自愣在門口,被茫然卷席。
*……你應當把他轉化成眷屬。*
那個聲音也安靜了片刻才開口:
*他會成為你最忠實的先鋒。*
哈斯塔從那股奇怪的觸動中抽離出來,清醒地反駁:他隻會忠實于正義,不會忠實于怪物。
“轟隆……”
新裝的大門重重關上,将陽光隔絕于厚實的門闆之外。
哈斯塔沿着樓梯飄上二樓,走進傷員的宿舍:“他看起來怎麼樣?”
六點十分了。
六點半一過,去上班就會有點趕,哈斯塔不喜歡着急忙慌地失态趕路。
*
宿舍床上。
芬尼安憑借改造過的耳蝸,完整地旁聽了達斯汀與哈斯塔之間的對話,心裡對孤兒院有了全新的印象:
首先,那個叫做伊塔庫亞的孩子會認真地照顧他,替他更換退燒的冰毛巾,輕手輕腳的溫柔動作證明,對方應當不是個壞孩子。
其次,那個說話聲音怪裡怪氣的父親會主動沖去救警察,為了孩子和警察一起冒險破案,證明這應當也是個好父親,好院長。
他聽到警探的巡邏車被突突開走,宿舍的房門被人推開。
那個父親步履輕盈地走進來:“他看起來怎麼樣?”
——他受到了很好的照顧,應該表達感謝,同時跟這對父子說明清楚,收留他會有哪些風險。
芬尼安這麼想着,用積蓄了很久的力氣,睜開雙眼:“謝——”
他的話卡死在喉嚨裡。
他瞠圓雙目和兩簇近在咫尺的晦暗黃光對視,那兩簇黃光就隐沒于一片空洞而深邃的黑暗中。
那是眼睛嗎?那是面孔嗎?他無法理解。
一切聲音似乎都遠去了,有人在他的身上鑿開了一個大洞。他的生命、他的靈魂,都像蒼白的水流,無盡地流淌出軀殼,流向不知名的遠方。
他聽見自己顱骨中腦葉蠕動的黏膩作響,聽見肺腑滋生出密布觸須的聲音——
他猛然閉上了雙眼。
*
哈斯塔也沒想到自己就是低個頭,就恰好跟傷員對上視線。他看不見呢!此時像睜眼瞎一樣詢問伊塔庫亞:“這裡是他的臉嗎?”
伊塔庫亞:“……是的。您好像不巧跟他對上視線了,父親。”
哈斯塔條件反射地直起身:“他畸變了沒有?”
“沒有。”伊塔庫亞好奇地看着重新睜開眼的線索先生,“他的意志力好像格外堅定。你好,先生,可以知道您是誰嗎?”
“……”芬尼安因父子倆的對話而試着再度睜眼,内心不斷湧過各種思緒:
為什麼這個怪物在問旁邊的小崽……大崽子“這是他的臉”?祂看不見他?
為什麼怪物要幫警察找怪物?想在人類中卧底?還是怪物内讧?
——哦天,那個毛怪的眼睛像兩團燃燒的星球,這太他媽不科學了!!
唯物主義者痛苦地站在自己碎裂的三觀中,試圖抓住一點不變的、應對危機的處理方式:“芬尼安。你們可以叫我芬尼安。”
倘若摒棄感性,理性地看待當前的情況,不難發現:這兩隻怪物對他并無惡意,否則早就可以下手,沒必要照顧他。
他的身上的确有很多值得人類惦記的東西,但并不值得怪物惦記。
更何況,他的身體根本不适合劇烈運動,此時莽撞豎敵,無異于自尋死路。
芬尼安身上有很多缺點,但“不識時務”絕不屬于其中之一。
他主動放松了身體,呈現出毫無防備的姿勢,鴿灰藍色的眼睛看向哈斯塔——他沒敢再直視兜帽下,隻是做了一個微微仰頭擡眼的姿勢,像羊羔向着捕食者的獠牙伸長脖頸:
“謝謝你們收留我。”
在芬尼安自我介紹完的一瞬間,哈斯塔就能看見這位線索先生的樣貌了:
他長了一張很優渥的面孔,兼具少年的淩厲和青年的慵懶張狂。
此時以他溫馴的神态,刻意削弱了屬于青年人的、極具攻擊和傾略性的部分,自我獻祭般的姿勢和敞露的胸肌便令房間内的氣氛變得有些……嗯,伊塔庫亞不宜。
哈斯塔嗅到了這股被他定義為“□□”的複雜複合氣味,怎奈何他的性取向實在不為人類。
因此,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芬尼安介紹過後,新彈出的角色面闆上,其中一行描述引起了他的關注:
【角色:芬尼安(???)】
“?”哈斯塔沒有聞到謊言的氣味,這證明芬尼安的确是線索先生的名字。
但面闆後面跟随的一串問号,又暗示着“芬尼安”另有其名……
哈斯塔的目光重新放回芬尼安身上,結合此角色高得吓人的數值面闆,以及系統的暗示,感覺自己仿佛看見一頭年輕的棕獅正試圖藏起肌肉和爪牙,假扮無害大貓。
但芬尼安想怎麼僞裝不是哈斯塔關注的重點,他的重點是:
“你聽過搖籃教嗎?哈斯塔呢?奈亞拉托提普?阿撒托斯?”
芬尼安挑眉,仍顯得很誠懇:“沒有,先生。除非算上你們的對話。”
哈斯塔很難從這人臉上的表情中分辨出真假,隻能微微靠近,去聞嗅對方的氣息:
戒備、敵意,但并沒有惡意。這人隻是出于防備,才戴上僞裝,說自己沒聽過搖籃教也是真話。
他遺憾而困惑地退開,自覺自己的眼神很友善,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但被哈斯塔的雙目審視的芬尼安卻完全沒有同感。
他再次産生了不真實的幻覺:仿佛自己變成了一隻布套玩偶,一雙手粗暴地将他的靈魂扯出軀殼,懸挂在兩輪黑日之間……
他再次通過閉上雙眼、清空大腦,來強行阻隔這些讓他變得不适的幻想。
再睜眼時,額頭與敞露出的皮膚上都浮出一層薄汗:“我可以做很多事的,先生。”
他的胸膛因為急促的呼吸而快速起伏,肌肉線條惹得伊塔庫亞都忍不住瞟去幾眼:
“我擅長機械學,可以幫忙維修故障的燃氣竈,還有院裡的任何器械設備。隻是需要等我的傷稍微好點……”
他就當場開溜。
哈斯塔嗅到了謊言的氣味,擡頭瞥了眼絕不可能放跑的線索先生:
“燃氣竈不需要維修。它隻是和我關系不和。”
芬尼安:“……”
真的假的!都到這份上了,還堅持做飯翻車是因為燃氣竈發小脾氣,不是燃氣竈——或者自己有問題?
哈斯塔當然要堅持,燃氣竈确實沒問題啊!也确實跟他關系不和:“院裡不需要維修工,隻需要一個廚子。”
芬尼安:“……”
這倒是實話。
但他主動提議當維修工已經很自降身份了,讓他當廚子?
真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浪費可……
芬尼安感受到那道目光又在他身上切割,重重挫了下後槽牙:“我,也會做些家常菜的……”
哈斯塔滿意颔首,拉開退出界面,準備啟程去上班。
系統叮咚響了一聲:
【達成隐藏角色圖鑒收錄!】
【是否查看角色故事?】
哈斯塔:“……”
解鎖角色故事?現在?在他準備下線上班的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