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狼狽。
這讓商扶硯想起第一次見到郁澤的時候,原本模糊的記憶突然就鮮活了起來。
他是商扶硯在凡間了卻前塵時撿回來的。
對方因為是人皇與奴隸所生之子,加之欽天監算出他是天煞孤星,注定六親緣薄,會弑父弑君,因此他被關在冷宮内受人欺辱。
當時郁澤還沒這般高,因為常年挨餓的緣故,隻有小小一隻,滿是傷痕的身體髒兮兮的。
像是怕弄髒他的所在之地,小小孩童蜷曲在那個狗洞旁的角落,眼中卻滿是希冀,小聲地問他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趕出去。
稚嫩的童聲帶着沙啞,還有些許的哭腔:“我會很乖的。”
商扶硯并不是多麼好心的人。
恰好他為了活命闖入了自己的院裡,恰好他又根骨奇佳,恰好他的天賦與自己一脈相承……
那麼多的恰好,商扶硯也如現在這樣垂眸看他,最後将他帶回了宗門,成為飛來峰的首徒。
商扶硯第一次收徒,他其實不大會養弟子,更何況是這樣小的孩子。
好在世間萬物會自己生長。商扶硯用師尊養自己的方法養他,甚至還會在聽到衆人誇他是謙謙君子時而欣慰。
他以為自己養得很好的。
可天道和臨時出關所見的事實,卻給他當頭一棒。
自己的徒弟被踩的踩,傷的傷。
而害他們如此的,竟是他一直認為謙遜有禮,畢恭畢敬的同門弟子。
“清玄師叔!”
未等人開口,被打飛出去的紫袍少年連忙整理衣袍,顧不得擦拭唇邊的血迹,連忙拘禮,擡手擋去自己所有的心思:“您不是正在閉關嗎?”
誰都知道飛來峰那個天才師叔是個癡兒,常常閉關修煉幾乎不出世。
也正因如此,當他看到那枚極品洗髓丹時,才敢心生歹念。
沒有主的飛來峰,零星三個不成氣候的弟子,無人會替他們出頭。
他也不擔心這事會鬧到商扶硯的面前。
宗門難得出的天才,掌門跟長老他們不會讓弟子們的這些事,去影響師叔修煉的進度。
“呵。”
商扶硯望着因疼痛而蜷縮在一起的孩童,他身上的衣物被火燒壞,露出大片血泡和新舊交替的鞭痕。
白皙如玉的手指虛空一晃,如萬千冰絲的靈力虛化成蓬松的雲霧将人托起。
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商扶硯就已經将人攬入自己的懷中。
飛散的冰蝶落在他的傷處,泛紅的血泡跟鞭痕随着熒藍色的光芒逐漸變淡。
商扶硯邊給二徒弟療傷邊開口:“若不是出關,怎會看到我的三個徒弟被人極盡欺辱。”
“師叔……”
紫袍少年還未來得及說完,霜氣從腳邊自上蔓延,将他牢牢桎梏在原地。
明明是初夏,高漲的日頭化不開地面擴散開的冰霜,連同一旁的藥堂被凍住。
紅棕的靈木包裹着的冰層從炸開的蛛網裂痕瞬間“砰”的一聲,轟然倒塌飛濺的木屑包含着冷冽的靈力,劃傷那張姣好的臉。
“我竟不知你們藥門何時出了個天才,竟然能練出成色如此之好的極品洗髓丹。”商扶硯淡淡開口:“不如叫來讓我見見世面,讓我瞧瞧這比藥門長老還要厲害的煉丹師。”
“我知師叔護徒心切,但宗門上下弟子藥丹皆出自藥堂,我師傅煉丹多年,偶有奇遇得這一枚也不足為奇。”
察覺到桎梏自己的靈力越來越緊,隐隐有要捏碎自己的傾向,害怕的紫袍少年語速越來越快:“他不過是兩個靈力低下的散修之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奇遇呢?”
“定然是見到好物,心生歹念,想要偷這極品洗髓丹為自己修改根骨。”
原本還瑟縮在商扶硯懷中的幼童擡頭,他眼中的星屑閃爍着光,無措又慌張:“師尊,不是這樣的……”
孩童稚嫩的嗓音因為哽咽半晌說不出完整的話,但當微涼的掌心貼在他額上時,憤怒而雜亂的神台才驟然清明。
“我信你。”商扶硯道。
他當然信,因為是他帶沈晉南回來的。
沈晉南是前獸王與人族之子,半獸半人的血脈無法讓獸族信服臣服,而獸族内出了叛徒,聯合叛部,趁着獸王妃産子虛弱痛下殺手。
前獸王用了極大的代價才救回被迫早産的孩子,自己也因此受了重傷,帶着孩子躲在了一處秘境之中。
一次機緣讓商扶硯在秘境之中與其相遇,身負重傷大限将至的前獸王自然打不過崛起的天才。
他以商扶硯所需的秘寶為交換,祈求能讓自己的孩子平安長大。
商扶硯允了。
等前獸王死後,他封印沈晉南半獸的傳承,避免他被獸族發現,讓他以散修之子的身份入他門下,潛心修煉。
可惜其母的根骨不佳,連帶着孩子擁有的那半血緣天賦不足。
獸王生前為獸王妃尋來一枚極品洗髓丹,想要為她更改根骨,讓其能夠長長久久地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