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頌海狡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隻緩緩問出兩個字:“是嗎。”
他當即掏出手機,撥通了郁濯青的号碼,并打開免提,放在面前的茶幾上。
一聲聲嘟響,叩着容墨急促的心跳。
最終,無人接聽。
容墨對于這個結果竟感到一絲僥幸。
“看來是下定決心要隐居了啊。”容頌海挂上電話後說。
“隐居?”容墨訝然。
容頌海徐徐道來:“他從前提過,說四十歲之後就要避世隐居。我還以為他開玩笑,結果來真的,不過他還有七八年才到四十呢,至于這麼着急麼。”
容墨的心驟然荒涼。
仿佛有一陣暴雨兇猛地淋下來,灌濕他五髒六腑,冰冷他所有感官。隐居,重點在于隐,隐藏,逃跑,躲避。
郁濯青,這是要和他永别。
世界那麼大,他會隐到哪去?
他一個人,安不安全?還會不會再回來?
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面。
容墨僵滞在原地,雨聲越來越大,耳邊振聾發聩。他一下有些站不穩了。
“容墨,”容頌海起身想去扶他。
容墨猛地按住身旁的立燈,及時借了份力站好,眼神落在地毯上漫無目的地飄移,腦子裡已然混亂不堪。
“容墨,你這是怎麼了。”容頌海故意試探。
容墨沒有再回答他,身子僵硬地扭轉過去,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慢慢向外走。
隐居。到底會隐到哪去,會在哪呢……
他該再去詢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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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墨首先找到張仕橋,妄想能從他那得到一些消息。
可張仕橋對郁濯青隐居這件事完全不驚訝,甚至說:“基因的毛病,和他父母是一類人,幸好沒有結婚生子,我看選擇做不婚主義是他這輩子最有良心的一個決定,免得要是結了婚,招緻抛妻棄子的苦果,害人害己。”
容墨聽完神色凄惶,隻差要當場掉眼淚了。
隻有抛妻棄子算苦果嗎?郁濯青沒有妻子孩子可以抛棄,可是他抛棄了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對他情深義重的人啊。
就這麼走了。容墨找盡了郁濯青在北城所有來往密切的朋友,也動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脈關系,最終一籌莫展,毫無線索。
沒有一個人知道,郁畫家去了什麼地方。
……
容墨渾渾噩噩一個月,失去李哲之後,他在北城隻剩下沈淮明一個還算聊得來的朋友,他習慣去他的私房菜館裡借酒消愁,一喝就是一整夜。
“喂,你能不能回家睡,我們要開張營業了,你個有婦之夫,天天這樣成何體統?”
陳書玉把圍裙往他身上一甩。
容墨擡起頭,用一副渙散的瞳孔向上望了望他,什麼也沒說。
沈淮明走過來推開陳書玉,道:“哥,你在這睡不舒服,回家休息吧?休息好了晚上再過來吃飯,我馬上開車送你回去。”
陳書玉一把将沈淮明摟進懷裡:“用你送什麼,我送就行了。”
“你送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麼?我還能把他拐賣了?”
“總之就是不放心。”
沈淮明不跟他閑扯,掙開他上前拉起容墨的胳膊,“哥,走吧,我送你回去。”
……
坐上車,容墨歪着頭癱倒在副駕駛上,兩隻眼冷冷望向窗外,面如死灰。沈淮明從沒見過容墨這副德行,從前那個見人就笑的容大少爺,居然會消沉至此,就因為…郁老師麼?
“哥,其實你不用太傷心。郁老師一定會回來的。”
容墨聽到這句話,眼睫眨動,忽然緩過神來看向他:“為什麼?”
沈淮明繼續說:“畢業典禮的時候,我問過我們副校長,他說郁老師提的是無限期休假,不是離職。郁老師沒有從美院離職,說明他還會再回來的。畫家嘛,總有靈感缺失的時候,他需要靠近大自然,去靜心修身,也很正常,哥你不用太擔心。”
沈淮明從陳書玉的口中對容墨和郁濯青之間的事已經基本了解完全。那人似乎想極力向他說明,容墨對郁老師是多麼多麼的一片癡心,多麼多麼的情深似海。其中用意一望可知。
“無限期休假。”容墨聽到這五個字,剛燃起的希望很快就暗滅了,“那是什麼時候呢,我還能等到嗎?時間一直在向前走,還有五個月,我就真的要和馮影佟領證結婚了,到那時候,該怎麼辦。”
沈淮明頓了頓,一時不知道安慰他什麼好,隻能随口轉移話題:“對了,影佟姐呢,最近怎麼樣?”
容墨搖搖頭:“不知道。她在巡演,你表哥陪着她。”
沈淮明咽了咽嗓子,有些無奈。這三人的關系似乎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突然,容墨的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号碼,顯示來自徽州。
他讷讷接下,隻聽見對面傳來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準确來說,應該是久違。
“容墨嗎?”
容墨愣了愣,問他:“我是,你哪位?”
“嗐?臭小子,不是你給我的電話号碼嗎!那墨你還想不想要了啊?想要趁早來,等你三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