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之北上空,黑壓壓的天兵天将伫立在九天玄女身後,等待她下一步的指令。
漫天銀色盔甲在烏雲中隐隐閃爍,如雷滾滾。電光般的視線齊齊聚焦在那面無懼色的女子,殺氣漸重。
女魃單手持劍,隻身面對密不透氣的高壓,嘴角流露嘲諷的笑意。
曾幾何時,這劍也曾對準妖魔敵人,而如今,它指向了恩重如山的師尊,指向了與自己并肩作戰的同伴。
“女魃,你背叛天帝,占山為王,堕入魔道,蠱惑善良,種種罪行罄竹難書!”
九天玄女身旁的天将大劍一揮,“勸你速速歸降,否則休怪我們不念舊情!”
女魃低低笑了幾聲:“當年涿鹿之戰,我拼死擊殺蚩尤的時候,你們在何處?我失去法力倒在屍骨堆的時候,你們又在何處?”
天兵天将目光微微閃爍,沒有直視她的逼問。
“你們一個個為了計功行賞迫不及待地返回天界,誰又在天帝面前提起我女魃一句?”
“那些我都不計較了,也不強求誰還我公正,隻想在這兒圖個清靜自在,可你們卻說我不受天界管控,是妖魔之黨……”
她眼中劃過心痛,“依我看,你們才是那異類,是天界該除盡的蠹蟲!”
“這妖邪執迷不悟,還在強辯!請九天聖母下令命我等前去降伏!”
天将不再看女魃一眼,轉而向九天玄女抱拳道:“卑職願做先鋒,在所不辭!”
九天玄女聽到女魃的自白,心揪得疼痛,緊握七星寶劍的手微微顫抖,遲遲沒有舉起。
“我等皆奉天帝之命緝拿妖魔,若是您還為舊情猶豫不肯下令,那就恕卑職越界下令了。”
九天玄女掩去眼中的痛心之色,緩緩合上雙目,聲線輕顫道:“殺。”
女魃仰天長笑:“爾等無能之輩,盡數送死來吧!”
戰号聲起,無數天兵天将如飛蟲過境,密密麻麻地将她圍了個水洩不通。
“呵,你們連獨自挑戰我的勇氣也沒有麼?”
女魃的長劍寒光逼現,映出他們忌憚而恐懼的臉。他們不知女魃實力如何,誰也不敢輕易動手。
“無人上前?”她冷笑一聲,“那我就如多年那般,先出手了。”
頃刻間,衆兵将的眼眸忽有銀光乍現,他們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便被身體外堅硬不摧的銀甲噴濺出的鮮血模糊了視線。
圍在女魃内圈的兵将都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慘白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外圈的天兵天将不想她竟有如此實力,心生畏懼,紛紛後退一步。
昔日的同伴最後不甘的神情深深烙在她的濕潤的眼眸,女魃笑得更加癫狂。
“現在,我才算真正犯了罪!你們都來吧,我倒要看看誰是下一個!”
無人敢直面她的睥睨之色,方才還放狠話的天将此刻也啞了炮,向九天玄女抛去求救的眼神。
女魃将視線緩緩對準她,似在等待。
“這裡唯一有資格與我對戰的,隻有您。”她臉上沒有了笑意,“動手吧。”
到了這一步,再也沒有餘地了。
但願浮遊能信守承諾……
九天玄女緊握的七星寶劍難藏鋒芒,發出陣陣刺耳的蜂鳴聲,那是棋逢對手産生快感的私語。
女魃還未看清劍氣沖來的方向,那劍率九天玄女先刺了出去。不過一瞬,她覺得心口隐隐發出陣陣刺痛。
再回神時,她的薄衫多了幾道血痕,那傷口之深,僅差一寸便能擊穿心髒。
九天玄女忍住揪心的痛,沉聲道:“這是警告。”
女魃自嘲一笑:“看來這次您是真的要清理門戶了。”
她們的距離近在咫尺,卻遲遲沒有交戰的意思。
天兵天将默契地沒有催令,生怕那将要迸發的戰火燒到自己身上。
女魃似乎要将九天玄女永遠記在眼中似的,定定地注視她良久。
她露出釋然的笑容,随即向九天玄女沖了過去。那燦然爛漫的模樣讓九天玄女微微失神,仿佛那向自己奔跑而來的少女,再次回到自己的懷抱。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淚眼中喃喃道:“徒兒……”
“聖母小心有詐!”
天兵天将大驚失色,若九天玄女都被蠱惑,他們又如何能應付得來這魔頭?
不過眨眼間,汩汩流出的鮮血浸染了九天玄女的衣衫。她怔怔地看着撲向懷中的少女,聲音因顫抖而變了調。
“徒兒?”
女魃白皙的長頸滲出一道淺淺的血線,無數極力掙脫□□向外綻放的紅花開遍她每一寸失去顔色的肌膚。
“師尊……您一定要……”
她吃力地從喉嚨間擠出幾個字,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竭力保持着笑容。
可在漸漸失焦的視線中,她什麼也看不清了。
九天玄女緊緊地将那沒有任何反應的身體擁入懷中,偉岸的身影如山般顫動着。
天兵天将們微微張嘴,還在消化眼前的一幕。
女魃竟然主動沖到九天玄女的劍上,自行了結了?
赤水之北上空天火如瀑,肆意澆灌蔓延在這已成廢墟的焦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