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兵将皆在無聲地沉默中面面相觑，似在窺探自己的良心。

雲間藏匿的千裡眼順風耳見此景，互視點頭，随即扭頭回向天宮禀報去了。

“聖母，我們該回去複命了……”

天将小聲提醒道：“還有天帝要的東西……”

“我知道了。”

九天玄女面無表情地擡起臉，手指輕撫在女魃屍身的心口處，從裡面牽扯出細如遊絲的光線，捋成一小塊繭，牢牢握在掌心。

“從今以後，你将會永遠留在這裡。”

九天玄女将她輕輕移放在枯樹旁，落葉仿佛有感般随着風火的躁動，飄動在她身邊，溫柔地将她埋葬。

九天玄女深深地注視她恬靜的面容，這是她們最後一面了。

但是，她的徒兒從今以後都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走吧。”

九天玄女噙淚踏雲而去，天兵天将緊随其後，這片大地很快恢複了往日的死寂。

不過片刻，天火漸漸熄滅的廢土出現一雙銀靴，試探地踢去女魃身上的落葉。

原來是那天将偷偷回來，查看女魃是否真的死了。

見那少女慘白的面容微笑如故，他微不可察地長歎。

“終究是我們對不住你，可是我們，我别無選擇……”

他拾起地上的火種，輕輕抛在她的屍骨上，也許是不忍見其身被燒得隻剩灰燼，他低着頭，似在祭奠。

再擡起頭時，女魃屍骨依舊完好，他瞳孔忽然放大，不敢置信道：“怎麼會……”

正想上前查看時，卻覺得脖頸一涼，他還不知是誰動手，便失去了意識，倒在血泊中。

“有點小聰明的蠢東西，死了也好。”

浮遊仙子冷笑着放下施展護罩的手，沒有再把目光給地上的屍體。

“……其實他們不該死。”虛弱的聲音從落葉堆中響起，“但這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浮遊仙子漫不經心地走上前，看向氣若遊絲的女魃：“你視他們為同伴，他們視你為登天梯，他們死得不冤枉。”

或許是喉嚨間的血痕太深，女魃發出哽咽的聲音。

“也許吧……”

“沒想到女娲娘娘的力量這麼強大，就算是死了，隻要靈魂有□□依附，便能繼續活着。”

浮遊仙子感慨着：“娘娘若有了這力量，計劃一定更加順利。”

女魃死死盯着她，她心頭發涼，接着補充道：“你放心，那些小妖都被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就好。”

女魃沉沉地閉上眼睛，她耗費了大量的心力，實在是太累了。

“那我現在按照交易拿走你身上的力量了。”浮遊仙子望天道。“時辰不早了，我需要盡快回去。”

女魃點頭，可當浮遊仙子的手靠近她心口的刹那，卻猶豫了。

“怎麼？”女魃笑她，“你怕這不是真的？”

“我拿走了這力量，你靠這副軀體能活下去吧……”

見她原來是為自己擔憂，女魃似哭似笑，“早在交易前，你不就向我确定這點了嗎？”

她的話又一頓，“何況無論是不是，你都要拿走。”

浮遊仙子低頭，聲音微不可聞。

“可我希望你能活着，玄女也一樣……”

女魃的目光越發溫柔，裡面有無限眷戀：“我答應過你們，會好好活着。”

她看向夕陽漸沉的天空，心滿意足道：“我會去一個你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着……”

“從今以後，天下再無女魃，隻有一個自由的靈魂。”

她将心口的石頭掏了出來，剩下空空的黑洞。

“這靈石就交與你，希望你們……得償所願。”

浮遊仙子鄭重接過來，忍住回頭留念的念頭，輕輕道：“女魃，永别了。”

她的身影如流星轉瞬而逝，連半點痕迹也不曾在天空中留下，就像她從來沒有到過這片大地。

等身邊重新歸于甯靜，女魃依靠着枯樹坐了起來。

她靜靜凝視自己心口的空洞，黯然道：“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她早早死了，全靠女娲補天遺留的靈石的餘力才能将魂魄留到現在。

沒了力量，她很快就會消失……也将真正死去。

等她消逝後，師尊和浮遊也隻會以為自己在某一個地方自由的活着。

這條命能交易這麼多次，能讓師尊和浮遊為了自己重歸于好，能騙過天帝将力量交給真正需要它的西王母，實在是值得啊……

“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