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她們的信件越來越多,黎硯回發現每次的郵票都不太一樣,有山水有人物有動物,描繪得很細緻,很好看。她把信封上的郵票用水浸濕,小心地揭下來,曬幹,收藏在一本空的舊相冊裡,她給郵票做了分類,哪些是風景哪些是人物,哪些是能成套的,哪些又是能串聯起來的。有閑暇的時候她就會慢慢翻看欣賞,思緒沿着小小的郵票穿越時間和空間。
她也會把郵票裡的故事寫在給趙肆的信裡,并且在信裡問趙肆能不能選一些不一樣的郵票。趙肆答應得毫不猶豫,在周末裡騎着車滿城跑,從報亭找到文具店再到郵局,挨家找不一樣的郵票。在郵局認識的一個集郵愛好者告訴她去哪裡能買到不同類型的成套的郵票,她謝了人家,按圖索骥紮進了小城的集郵圈子,那些集郵愛好者們老講些收藏價值、增值空間,趙肆聽得半懂不懂,她也不學他們那套,她隻會挑一些便宜又好看的買一些,攢起來,再一張一張一次一次貼在信封上寄給黎硯回。
黎硯回的愛好,說是集郵,但其實準确的說應該是集趙肆寄給她的郵票,她也有個同學愛好集郵,偶然一次看見她的收藏,頗是指點了一通,諸如哪些有收藏價值,哪些不過是些彩紙,哪些是限量的,哪些又是值錢的。黎硯回初時耐心地聽了些,後面便有些不耐煩了。對她而言,郵票是一個個濃縮的小世界,透過郵票能看見遠方,更能看見趙肆。她隻對此感到快樂和滿足。
她拒絕再跟這個同學交流,又把信件和郵票小心地整理好,放在一個空的鐵皮餅幹盒裡,藏在自己房間的櫃子深處。
但有一天放學回來,黎硯回發現她媽打開了她的餅幹盒,拆開了她的信件。
她的媽媽張頌華是一個高中化學老師,她就平靜地坐在黎硯回的書桌前,慢條斯理地把展開的信件疊回去,放回信封裡。
黎硯回就站在門口看着她,不言不語。她媽替她把信件整理好放回盒子裡,而後站起來,對她說道:“硯回,媽媽很抱歉不經你允許拆了你的信件。”
黎硯回的聲音裡少見地帶了一些波動,她問道:“那麼是為什麼?”
“我們感覺你似乎沒有什麼朋友?爸爸媽媽有些擔心你。”
“你現在看到了,我有。”
她的媽媽歎了口氣,看着她語重心長地道:“硯回,人是永遠會向高處、向遠處走的,你該把你的目光放在身邊,而不是身後。”
黎硯回沒有接話。
張頌華往房外走去,經過黎硯回的時候将手掌輕輕按在她的肩上:“你應該學會選擇合适的朋友。”
“如果我不呢?”黎硯回回過身,看着張頌華走出去的身影。
張頌華回頭笑了笑:“沒關系,媽媽不會幹涉你,但你早晚會明白的。”
張頌華走了出去,順手替她關上了門。
黎硯回鎖上門,在書桌前坐下,打開餅幹盒,一封一封地檢查,再一封一封放回去,直到每一封都看完,才松了一口氣。
她很生氣,但她明白在這個家裡發脾氣不會有任何結果,她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從小就教導她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要理智要冷靜。她學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