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哭也沒用啊。
龍寶妹迅速用手背擦幹眼淚,一邊抽泣着一邊跑去餐廳搬桌子,想用它頂門。可家裡的桌子是十幾年前買的,用的是當時特别流行的玉石台面,特别重。龍寶妹本來想學着農村吃席時自帶桌椅時那樣鑽到桌子底下扛桌子,力氣不夠,腰支不起來,桌子紋絲不動。
她隻好從桌子底下鑽出來,改成拖桌子,這時候已經顧不上桌子會不會劃破地磚了,能拖動就很不錯了。
龍寶妹拉動幾米後,突然在想:我不會是發神經了吧?
爛成那樣子的死人,怎麼可能從地底下爬出來?
可是癞子身上的味道實在太臭了。
是那種比死老鼠還要臭很多倍又很難形容很臭的臭,跟那些養鲶魚的養殖戶扔到池塘裡的死豬、死鴨的臭也不一樣,要更臭得多,味道特别大。
她小時候聽人說過,人的屍體臭味跟動物的不太一樣,至少人聞起來是這樣。她一個學餐飲管理的,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去研究屍體臭,無從得知答案。
可是這種獨特的臭味,發神經遇不到吧?
萬一是真的呢?
就算發神經,推張自家桌子去抵門又沒妨礙到誰。
龍寶妹這麼想着,就繼續推着桌子往院子裡去,然後就讓足有小肚子高的門坎擋住了。她扛不起桌子,越不過門坎,桌子挪不出去。
門外的癞子像是盯上了她家的豬圈屋,一條胳膊伸過鐵栅欄的縫裡拼命往裡掉,爛肉和蛆讓鐵栅欄刮得簌簌地往下掉露出裡面發黑的爛骨頭,它仍舊锲而不舍。
那雙滿是蛆蟲連眼珠子都看不到的眼睛朝她看過來,說:“寶妹兒,你給我開門。”
随着它說話,啪嗒一聲,爛掉的滿是蛆的舌頭掉落在地上,摔得蛆都爆了出來。
龍寶妹惡心得沖進廁所哇哇吐,可胃裡隻有胃酸,什麼都沒吐出來,把她給難受壞了。
癞子進不來,又雙手拽住大鐵門拼命搖晃,嘴裡發出咝吼聲:“寶妹兒,快開門!讓我進去!”
龍寶妹害怕極了,恐懼令人生出膽氣。她跑到豬圈房的外面,從堆放竹子的堆裡,撈起一根比較長和竹竿,沖到門口,對着癞子就戳了過去。
癞子一把抓住竹竿,用力往外一拉——
那力得大得喲,龍寶妹直接一個往前撲,推趴在地上。
她頭朝大門口,掉落在地的長滿蛆的爛舌頭離她不到一米遠。癞子扔了竹竿,又把手伸進鐵栅欄裡,想要抓她頭發。
龍寶妹吓得“啊——”地發出慘叫,拼命往後縮,然後又變成喊:“媽媽媽媽媽——”想喊媽媽救命都喊不出來了!
她連力氣都沒有了,幾乎是爬回屋的。
大鐵門又傳來劇烈的晃動聲,癞子還在那晃門,又喊:“寶妹兒,開門——”
龍寶妹的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淌,在心裡把村長罵了八萬遍。要不是村長這個爛瘟喪幹缺德事不敢報警,警察早就把癞子拉去火化了,哪有炸屍這麼回事。
現在都不準土葬的。
可這時候罵村長也沒有用。萬一鐵門沒擋住,她就完了。
龍寶妹又一次擦掉眼淚,壯起膽子,先去堆放雜貨的屋子抱來遮陽擋雨的彩條棚布,又去拿了根竹竿。她用竹竿擋起彩條棚布,挂到了門上。
彩條棚布起不到防禦作用,但能起到遮擋視線作用。
她看不到,就沒那麼害怕。
癞子看不到,萬一就走了呢?
可竹竿剛把彩條棚布支上去,就讓癞子一把給扯下來。
癞子還咧開那恐怖又惡心的蛆嘴,用沒有舌頭的嘴巴說話:“放我進去——”它又用空空的長蛆眼睛望向豬圈房。
龍寶妹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她知道豬圈房裡有東西,昨晚是猜測,不敢細想,這會兒是肯定了。
好可怕啊。
前有狼,後有虎的。
可是,怕也不能等死啊。
龍寶妹想喊救命,可嘴巴都張開了,一口氣都吸進去了,沒喊出來。
她家院牆外就是出村的水泥路,全村隻此一條出村的必經之路,沒别的路走。哪怕是翻山,三面環山,坡特别抖,沒有路的。别說上山砍柴,有些荒廢的莊稼地,想要過人,都得拿柴刀開路。
村裡好多人都外出打工了,但老人、帶娃娃的女人、一些不願出去打工的,以及好多沒條件到城裡上學的學生娃兒還在。暑假了,好多平時不在家的初高中大學生也都回來了,例如她。
以前這個時間,摩托車、小汽車、面包車、皮卡車之類的呼呼地往鎮上開,還有那些去山上幹農活的人早就該出來了,熱鬧得很,可現在,除了癞子這麼個鬼東西,外面連點聲音都沒有。
好詭異!
龍寶妹覺得,如果掉除掉她神經這一條,村子裡肯定發生大事了,求救,未必有人會來救,萬一還有跟癞子差不多情況的呢。
“救命”硬生生地讓她咽了回去。
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離她家隻隔着兩道田坎的熊婆婆。
熊婆婆八十多歲年齡太大,生病卧床好幾個月了,村裡小賣部的八卦小分隊在聊天說的,她躺到背上都長瘡壓爛了,已經沒幾天活頭了。
這會兒,躺得頭發跟枯草搓成的爛雞窩沒區别瘦成麻杆似的熊婆婆來到門口,喊:“寶妹兒,我口渴,請我進去喝口水嘛。”說話的功夫,又朝豬圈房看去。
龍寶妹身上的汗毛又一次刷地豎起來,背脊陣陣發寒。
她哆嗦着,又到堆柴火的豬圈房外面拿了兩根竹杆過來,沒敢進去。
她把彩條棚布的兩端捆在竹杆上,用竹杆撐開彩條棚布後,将竹杆靠在大門左右兩側的院牆上。這樣彩條棚布不用搭在門上,有竹杆支撐也不會掉下來,撐開的棚布把大門遮擋住。
癞子和熊婆婆一起喊“讓我進去”,一起搖門。
龍寶妹擔心大鐵門擋不住,猶豫過後,跑去找了把螺絲刀,把樓上卧室的門拆了,把卧室門背到院門處。
她擔心大鐵門承受不住重量壓塌,又抱來回根竹杆和幾捆柴,柴放在門的兩側用來支撐杆放的竹杆,竹杆則隔着五彩棚布橫放在大鐵門後面,當門栓和加固用。之後,她再把卧室門闆頂上去,再用扁擔抵住門闆。她連拆三個卧室門,終于把大門給頂好了。大鐵門的搖晃聲輕了很多,變成了砰砰砰地拍門聲,以及癞子跟熊婆婆的喊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