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一直不得要領,畫的不滿意,今夜四哥同賀家兄長來府中,請教了一番,忽覺打通了任督二脈。”他喜滋滋的指着畫,“如何,阿棠,可有看到上月末我們一同去大相國寺時的情景。”
謝棠不懂畫,說不出什麼犀利又精準的評價,隻覺得他畫的栩栩如生,便實心誇贊幾句。
賀愈來過國公府了,怪不得衛子羨不在,謝棠安慰自己幾句,便欲折身離開。
衛子瀾将畫筆擱置好,坐在桌邊倒了一杯冷茶,看到利落幹脆要離開的小姑娘,急忙丢下茶盞,“你這就要走?不做功課了啊,四哥可是讓我監督你的。”
都讓衛子瀾看着自己寫了,卻沒空抽出時間知會自己一聲他要離開,謝棠心緒愈加不佳。
她出了一口氣,郁氣滿滿的回:“不寫了!”
衛子瀾“哦”了一聲,忽地又喜了,“你不寫我也不寫了,後面四哥問起來你可别賣了我,阿棠。”
将聲音甩在耳後,謝棠懶得理他,憤憤離開了。
她也沒料到,那一日隻是個開始,後面的每一天,衛子羨都不在,即便是她提早過去半個時辰,也難以再見他一面。
再一次撲空後,謝棠坐在書房前矮階上,夜涼如水,月華如連鋪灑在地上,她搓了搓胳膊,抱緊雙臂,腦袋擱在臂彎裡,難得生出幾分挫敗。
這兩日一直不敢深思的可能性逐漸浮現在腦海,或許,衛子羨是在躲避她。
一旦想到此處,她便不可控的想了許多,一定是這樣的,衛子羨再忙能忙的過三房的衛三爺嗎,難不成刑部尚書還能清閑下來嗎。
他分明日日都回府中,可自己不論是早起還是晚等,總也碰不見面。國公府又不是京城,怎麼可能一面也見不了。
除非有人刻意避開,可為什麼呢。
謝棠打了個噴嚏,腦袋有些發昏地想,總不會是因為自己對他表明了心意才如此的吧。
如果當真因為這個,那之前又為何對自己并無異樣。
可若并非因為這個,又能是為什麼?
她又打了個噴嚏,謝棠揉了揉眼睛,準備回去歇息了,擡眼時,卻見月亮門處有道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猛地一亮,頓時站起來,“四哥哥!”
衛子羨退後半步隐匿在黑暗中的影子微頓,須臾又重新出來,他站定,看着小姑娘被冷的發紅的鼻尖和眼眶,微不可及的蹙了下眉:“怎麼在這裡?”
“在等你。”謝棠說着便跟以往一般上前攥住了他的袖子。
衛子羨微怔,不着痕迹地避開她的手往後錯開半步:“可是有何要事尋我?”
“沒有。”謝棠看着空了的掌心,将手藏進袖口,又笑着仰臉看他,“隻是許久不見你,所以才——”
衛子羨颔首,正欲說話,卻見謝棠掩面側首打了兩個噴嚏,他心中無奈,将披風解下遞過去,溫聲道:“好了,日後有事便吩咐女使通傳一聲便是,夜裡冷,恐着涼。”
謝棠噴嚏打的淚眼汪汪的,揉了揉鼻子,又聽他這般溫和的同自己講話,一時心下松懈,便将心裡話咕哝出來:“我還以為你不想看到我。”
語罷,她又惶惶擡頭去瞧他臉色,奈何夜黑月藏,他又逆光而站,面容模糊又朦胧。
“不是,我是說——”她着急找補。
衛子羨卻傾身靠近,溫熱淡雅的香氣霎時撲鼻而來,她甚至能感受到衛子羨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發頂,謝棠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暈暈乎乎的,待反應過來時,方才拿在他手中的披風已在自己身上,而衛子羨也早已退開數步。
衛子羨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擡起眼皮看她片刻,“你近來心思浮躁,上回送來的字帖可有臨摹?”
“我——”
“夜深了,明日還有課業,你回去吧。”衛子羨說罷,便擡步欲走,吩咐道,“馮鳴,送姑娘回去。”
謝棠看着他的背影,卻沒等住他回首,她揪住披風邊緣,咬着下唇有些用力。
是了,一切都對上了,衛子羨當真是在躲着自己。
“姑娘,走吧。”
馮鳴低聲提醒。
謝棠收回目光,眼底是掩不住的落寞,她揚起笑容朝他颔首:“有勞了。”
馮鳴恭敬比手,帶着人離開。
月溶溶,天地間隻餘幾聲寒鴉悲啼,謝棠幾步一回首,直到通往書房的那道月亮門再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