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母親挂念,諸事順利。”
大夫人點頭:“再過幾日是你的生辰,子羨,你不小了,該收收心,做該做的事了。”
衛子羨說好,“全聽母親吩咐。”
大夫人卻哼笑一聲:“你要是聽我吩咐,早就該成親生子了,而不是如今這般年紀卻孤身一人。”
衛子羨并未搭腔。
大夫人也不惱,細細看他幾眼,又道:“你父親如你這般年紀時,你已牙牙學語。”
她聲音很輕,說起亡夫時,眼眸微動似有淚珠:“過段日子,長公主設賞梅宴,帖子已送至我這兒,皆時你須早去。”
衛子羨蹙眉,正欲拒絕。
擡眼看到趙媽媽同他使眼色,便生生止了口。
“兒子知道了。”
大夫人撥着手中佛珠,微阖眸,似在回憶舊事:“你父親年輕時文冠汴京,端方君子,誰見了都要稱贊一句,隻可惜他是個沒什麼福氣的,年紀輕輕就過身了。子羨,你是長房嫡子,這些年也算争氣,隻比起你爹來,還是差的太遠了,日後國公府的門楣還要你來撐起,娶一個賢妻會省事許多。”
“我身子骨差,不能助你更多,你外祖家又遠在琅琊,幫不了你。”她氣息漸低,“若是有了得力的娘子,日後官途會更順暢,何苦會像這回杞縣一般,奔波勞累折騰許多,還得了病。”
語罷,許是身子不适了,倚在趙媽媽身上緩了片刻,便揮手讓他離開。
“莫要忘了去賞梅宴。”
衛子羨行禮告辭。
折身沒走幾步,大夫人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衛子羨背脊微僵。
“男女有别,我知你素來心有成算。”
“謝姑娘已過及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該為她說一門好親事了。”
夜色籠罩,宅中紅色的燈籠已悉數亮起,夜風缭亂,立冬後的天是一日賽一日的冷。
彎月也似落了層霜,朦朦胧胧的照亮腳下的小徑。
衛子羨腦中還響着方才大夫人的話,他仍有些怔然,謝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白雲蒼狗,時間真是如流水。
成親。
不知怎的,一旦将這件事同謝棠聯系在一起,他總有種難言的情緒湧現。
母親所言不虛,該替阿棠考慮這些事了,他突然想起謝将軍臨終前之言。
——阿棠就拜托你了。
謝棠交給他了。
她也好生安穩的長大了,而如今與她而言,另一件重要之事就是嫁人成親。
衛子羨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收緊。
他明白大夫人今日是在敲打他,她一貫深居簡出,可絲毫不影響她在聽雲齋安插眼線,他的一舉一動皆在母親眼中。
那麼,謝棠近日所作所為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大夫人這等年紀之人,怎會看不明白謝棠意圖。
長公主賞梅宴、替謝棠說親。
這些皆是大夫人的意思。
他眉頭微動,心底已有想法。
謝棠更重要。
他不能再放任謝棠行為不理,要早早的替她做打算了。
賀愈曾同他打探過之前他說的“好友”與家中小娘子之事。
那時,他對賀愈說,日子久了,小姑娘就想明白了。
賀愈告訴他,這很難說,誰也不能保證是否會按他心意發展,不如趁早另做打算。
他問,做何打算。
賀愈說,讓她心死就好了。
比如,說親。
不管是給那“友人”還是給那姑娘,讓她明白,他當真隻拿她當妹妹就好了。
而今,衛子羨走在昏暗的甬道上,身旁樹影沙沙,不由得重新審視賀愈之言。
他跨過月亮門,聽到熟悉的低低的和婢女說話的聲音。
擡起眼皮往前一看。
月胧明,坐在石階上,衣裳單薄的小姑娘正笑吟吟和幾個女使聊着天。
他擡腳往前走了一步,枯葉碾碎在腳底,聽到動靜的人轉過臉來,霎時間眼睛都亮了起來。
“你回來啦——”
衛子羨垂眼看着她凍的通紅的鼻尖,她叽叽喳喳說着方才和女使打賭他還需多久才能從大夫人處回來。
“我赢了,我說一炷香的功夫。”
她邀功一般的仰着臉看他,隻等他的誇贊。
衛子羨心裡歎氣,可她分明還正天真無邪。
他誇道:“你素來聰慧。”
心底卻想着,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阿棠,隻單單做他的妹妹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