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
衛子羨根本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也不甚理解她何故氣成這般模樣。
謝棠紅着眼睛瞪着他:“你走開!”
他往前走了幾步,想寬慰她幾句,可謝棠一見他靠近竟渾身發抖,她慌不擇手的抓起梳妝台上東西砸了過去。
那金钗正正砸中了衛子羨的臉,尖銳的東西劃破臉頰,一陣刺痛,衛子羨微怔,下意識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臉,看到指尖的血,眸子微沉。
謝棠也沒想到竟會成這樣,淚花兒從眼眶滾落下來,她怔怔的看着他,泣聲都停了下來。
衛子羨收回手,負在身後,目光沉沉看向謝棠,但看到她驚恐又害怕的膽怯神色,滿腔怒火便再也發作不出來。
“我自是不認為我是多麼好的郎君,但滿汴京城上下,便是整個天地之間,我衛子羨都敢起誓發願,若你要嫁人,那這世間誰也不及我對你好。”
那處劃破的地方滲出了血來,在白淨俊逸面容上瞧着極為駭人。
但衛子羨卻似無事發生一般,任由血珠子聚在一起順着臉頰緩緩往下。
“你若是還惱我之前待你漠然,自是可以在日後以同等方式還回來,我都受着。”
他附身将那金钗和玉梳篦撿起來,在掌心将梳篦的碎片拼湊起來,上頭雕刻的海棠花栩栩如生,神色認真的用指腹在花朵上輕撫了撫。
他視線投落在謝棠身上,觸及她紅腫雙目,手指微蜷,語氣也緩和幾分,道:“你同李硯書的婚事,且好生思量着,莫要同我置氣,過幾日再予我答複也不晚。”
語罷,他提步走向謝棠。
謝棠緊攥着袖口,看着他一步步靠近,離自己隻有一步的距離時,他止步了,謝棠睫毛輕顫,不由得身子往後躲去。
但他隻是伸出右臂,掌心攤開在她面前,手中放着的赫然是方才那支她扔出去劃傷他的金钗。
謝棠擡眼看他,身子卻盡力後躲,抗拒他的接近,也不肯接過東西。
片刻,衛子羨收回手,身子卻漸靠近她,冷香襲面而來。他将钗子輕放在梳妝台之上,謝棠餘光看到他手背的結痂的傷口不知何時裂開了口子。
須臾,他便起身退後,折身離開,沒有再說一句話。
木門輕響一聲,卷簾被趁機溜進來的風吹的晃動幾下,風過又止休。
謝棠趴在臂彎中,淚水打濕了衣袖。
*
衛迎進門時連披風都來不及解下,就急忙到謝棠身前去了。
“我回來時就聽家中女使說你同四哥哥吵架了,阿棠,發生了何事,今早不還好好的嗎,怎麼就吵起來了。四哥哥怎麼會同你吵架?”
謝棠将手裡正雕刻着的玉器放在一旁的盒子裡頭,拿一對淚盈盈的眸子看着她,将來龍去脈同她說了一遍。
“怎麼會……四哥他……”衛迎震驚的同時卻又覺得意料之中。
她早就覺得四哥對阿棠不一樣,可是如今這個時候,已經遲了啊,謝棠都定親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阿棠?”
“我不會應允他的。”謝棠語氣堅定,“是他一次次推開我,讓我莫要糾纏,我滿心滿眼追在他身後時,他對我避之不及。如今又反過來說天底下他會對我最好,但我不要這些。”
她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我不知他怎麼忽然變成了這樣,可是我又不是提線木偶,任由他支配,他教我嫁給誰就嫁給誰,讓我做就做什麼,他從來都不在意我的感受。”
衛迎捏着帕子為她拭去淚珠,寬慰道:“興許是四哥才明白自己心意,但時機不對,這才言辭偏激了些,他從前不是這樣的,他說的胡話,你莫要放在心上。”
謝棠卻搖頭:“他一向金口玉言,話已出口,恰如覆水難收,再如何說都無法更改。迎兒,我不想再說他了,但我也斷然不會就聽他之言,最好往後再也不同他相見了。”
衛迎心神俱震,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她的好四哥,這回當真是做了錯事,謝棠氣成這樣,隻怕她這婚事是再也無回轉餘地了,他沒機會了。
……
次日,謝棠用罷午膳小憩方醒,女使便通傳說是李硯書來了。
今日日頭暖融融的,天際碧藍澄澈,謝棠便讓雲綻扶她出去,在院中見客。
令女使在院中支了木桌幾,又搬了兩張椅子出來,從廚司取些果子和香飲子以便待客。
謝棠腳傷未愈,如今冬日,傷口更是難愈,她又不怎麼出門,不願用了拐杖,索性就支着雲綻的胳膊,慢慢的單腳往外跳。
到了門檻邊卻犯了難,那道門檻不算高,不過幾寸罷了,隻是要她将自己全身重量交予雲綻,再跳過去,到底是心裡惴惴。
李硯書進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将手中東西遞給自己小厮,提步跑了過去:“阿棠,你怎麼出來了?”
面前投下一片陰影,謝棠應聲擡眸,撞入便是他擔憂的神色。不過一日不見,他竟消瘦幾分,眼底略帶烏青。
李硯書雙手想來扶她,又礙于禮節沒好意思伸手,頗有些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