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黢黢的倉庫裡,黴味嗆得我幾欲幹嘔。心髒似在耳膜邊咚咚地亂蹦。
“所以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待劉波平靜下來,小霜松開了捂住他嘴巴的手,我壓低了聲音見縫插針地問他。
“我和傲天剛從王世昌家談成生意出來,突然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好幾輛和您那架特别像的車别住去路,朝我們開槍!”
劉波話音未落,倉庫的門已被“哐當”一聲踹開。乍洩而入的光亮像是從地獄裡湧來的,熾烈灼人,晃得我睜不開眼。
“劉波,你竟敢搶我家老爺的生意!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領頭的從牙縫裡擠出那人名字時,子彈已在小霜擋來的鐵闆上炸開了花。一時間,幽暗逼仄的狹小空間内槍聲疊起。四處崩濺的火花照亮了貨架接連坍塌下來時掀起的浮土塵灰。
來人雖不算多,但小霜畢竟勢單力薄,幾番支撐下來漸漸有些吃力。我猜這些人來找劉波的麻煩,總不至于不把我叔父放在眼裡,遂把心一橫,正欲自報家門,忽被劉波撲倒在地。
“小心——”
再回神時,我剛才站的地方,陶制的瓶罐已碎了滿地。
我心有餘悸,但終歸是平安無事,而小霜卻因我一聲驚叫分神。
子彈貫穿了她的胸膛。
“小霜!!!——”小霜的血染紅了我幾欲眦裂的眼眶,那子彈擊穿的似乎是我的心髒。我不顧一切奔向她,不曾察覺到腦後襲來的冷風。
結果是,本該落在我身上的棍子竟生生被劉波捱了下來——那渾身浴血的修羅匆匆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饒是我與劉府管家隻見過兩面,也知道劉波是那人的逆鱗。
周圍的殺氣濃得令人窒息。透過他破碎的鏡片,我看到比他手裡駁殼槍還要銳利的目光。他在人群之中穿梭,每過一處皆有血光濺起。敵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交融在一處,我已分辨不出他身上那件西裝的本來模樣。我隻看到他的動作越來越快,那些打手在殺紅了眼的槍下一個接着一個地倒下。不過一刻鐘,倉庫裡能喘氣的,就隻剩下我們幾個。
可我覺得這一刻鐘卻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汩汩的暗紅浸濡着小霜雪白的衣衫,任憑我顫抖的雙手怎麼按也阻止不了它的蔓延。
一個人怎麼可以有這麼多的血?一個人怎麼可以流這麼多的血......
我怕,我怕,比剛才直面槍林彈雨時還要怕——可我聽見有人在哭。
我擡眼尋聲望去。隔着朦胧雲翳,我看到劉府的那個管家,剛剛大殺四方的冷面羅刹,此刻正抱着昏迷不醒的劉波,像個孩子一樣恓慌無措。
我強行讓自己振作起來,堪堪找回自己的聲音,要他冷靜下來,去搬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