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開始了。”趙陽冰在主君耳邊說道,北地并不流行賽龍舟,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見到,因此今日倒頗有些興奮。
沈戍回神,望向江面。
在震天撼地的鼓聲中,競渡開始了。
紅旗開處,十幾艘龍舟如劍破竹般沖了出去,似靈蛇般靈活遊動在江面上,兩岸喊聲如潮,船上号子聲響整齊劃一,口号聲幾欲被兩岸的歡呼聲,四處的鼓聲所淹滅。
“咚”一聲,聽見聲響,衆人皆伸脖子張望,原來是有兩艘船的船頭撞到一處了。
“撲通撲通”舟夫一個個如同鴨子跳水一般,排着隊被撞進了江裡,在水裡撲騰了好些下,隻得一個個再排着隊爬進舟裡。
江邊衆人皆笑作了一團,聲浪一浪蓋過一浪,此刻已經沒有人關注比賽的輸赢了。
芙蓉閣上也是傳來了一陣笑鬧聲。
徐若依回頭向阿娘請示道:“我想下樓沿着河岸走走。”她也有一個月未出府看看風景了。
周順慈點頭同意後,讓她帶上春桃和幾名仆從護身,又囑咐她戴好帏帽。
徐若依剛一下樓,便看見岸邊人頭竄動,都聚在一處,她想了想,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前面她記得有一處杏花林,風景極佳,也不知道進了五月,花還開着沒有。
她又摸了摸胸口處阿兄替她眷抄的信件,四處張望了一下,今日河岸邊人這麼多,哪裡就能碰上沈将軍了,許是北人并不清楚每逢端午時曲江邊的盛況吧。
她還是等回去後,托人送至沈将軍府上好了。
剛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充滿驚喜的聲音,叫住了她。
“徐娘子,真是好久不見。”
徐若依愣住,她此刻萬分後悔自己剛才一時興起下樓散心的決定,她僵硬地轉過身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盧三郎面帶紅光的上前一步,自從興福寺一别,他便好久都沒遇上徐娘子了,今日他特意早早到來,避開家人,連競渡都一眼沒看,隻顧着找徐娘子了。
他今日定要讓她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
徐若依福了一福道:“見過盧郎君。”
盧三郎忍不住咧開了嘴:“今日怎的隻有徐娘子一人來看龍舟,伯母未曾一同前來嗎?”
徐若依不想和他多說自己的家人,隻應付道:“他們還在樓上。”
盧三郎心不在焉的聽着,等他瞥見徐娘子皓腕間纏繞的五色絲,心潮澎湃,他從懷中掏出自己幾日編好的繩結遞了過去,低聲道:
“這是我前幾日為你編好的長命縷,希望徐娘子此生安康,長命百歲。”
這是做什麼?徐若依心下一跳,想也不想的張口拒絕道:“我已有了,盧郎君自己留着用吧。”
盧三郎的聲音更低了:“徐娘子,你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自從我與你第一次在曲江相逢,那時我就已經心……”
“盧郎君慎言!”徐若依冷聲道,他這般行徑,豈不是要與她私相授受,傳出去以後,受人戳脊梁骨的也隻會是她徐家女眷。
于他而言,不過是一段風流韻事罷了。
“不!我今日就要讓你知曉!我對徐娘子的心意已非一日兩日了!”他望着帷幔下影影綽綽的身影,心潮澎湃,又上前一步道。
徐若依不想再聽了,拉着春桃轉身就要離去。
盧三郎見佳人就要遠去,自己的心意尚未傳達,更何況他今日還準備了一首情詩,還沒來得及念呢,情急之下,他上前一步,拽住了徐娘子的衣袖。
“啪!”徐若依猛的甩開,她忍了忍,還是沒有反手打到他的臉上。
春桃見此情狀,連忙上前一步,護在自家娘子面前。
徐若依素手掀開帷幔,臉色冰冷,往日柔和帶笑的雙眸此刻仿佛帶着寒冰一般,逼視着對面的男子:“盧三郎這是做什麼?”
盧三郎見在徐娘子居然在仆從面前讓他這般沒臉,心下也是怒火中燒,可當他看見對面美人冷冰冰的俏臉,勉強按下胸中怒火:“徐娘子,為何不聽我把話說完?無端生氣打人做什麼?”
徐若依冷聲道:“許是我之前過于客氣了,才讓盧三郎有所誤會,我對盧三郎并無半分男女私情,您的話也不必再說下去了,還是請回吧。”
不過一介盛京末官人家的女子也敢拂他當朝禮部侍郎家嫡子的心意?他看得上是她的此生的莫大榮幸,區區女郎還敢在奴才面前給他甩臉?
原本在胸中百轉千回的情話頃刻間被怒火焚燒殆盡,此刻隻餘羞憤,盧三郎盯着對面的徐娘子,一字一句道:“徐娘子,日後莫要後悔今日這般行徑。”
他爹教過他的,甯為玉碎,不為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