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噎,頭一次感覺到研磨這樣敏銳的性格,一旦他不想順着你的想法來,就能完全掌握對話的節奏。
“……對。”
就像所謂的人鬼界限可以被輕飄飄地跨越,他輕巧地點點頭:“千流要說話算話。”
我大概能猜到研磨的想法。
——借助最終的任務獎勵,用系統的[願望]換來我轉生的機會。
假如我是真正的[女鬼千流],一定會被他真摯的感情所感動,然後心有負擔地勸說他可以用這個獎勵的機會去換更多更好的東西。
比如某次排球賽的大勝,大家一舉打進全國賽奪得冠軍。
或者數不盡的錢财,衆人的仰慕。
我将這些心聲念了出來。
“千流說的那些,光靠我自己也能達成吧。”他從未露出過這樣鋒芒畢露的表情,嘴上還謙虛地說着“可能要費點勁”。
白熾燈的光芒播撒在他的臉上,恍惚間,我看見了清朗的月輝。
“還真是說大話呢。”我笑道,“那我就稍微費一點點勁就能辦到吧。”
“那研磨。”我詢問,“我們之間現在是什麼關系。”
他胡言亂語:“互相表白的暫定好朋友。”
“我還沒表白呢。”千流在此澄清。
“那好朋友千流。”
“嗯?”
“趁實體卡的時間還沒有結束。”在他琥珀色的瞳孔裡,我仿佛嗅到了流淌的蜂蜜糖漿的氣息,“可以做一件之前一直想做的事情嗎?”
裙擺被微風吹着打了個旋,我打趣:“朋友之間不能kiss。”
哼哼,雖然揭露我xp的時候研磨面不改色,結果一提到kiss,眼神飄忽着不敢和我對視,果然還是青澀的男高中生!
先前被隐隐壓一頭這種事,絕對是錯覺。
他迅速反擊:“千流都在想什麼。”
他喊我閉眼,糊裡糊塗地,基于對研磨的信任,我照做不誤地閉起了眼。
視覺被屏蔽後,其餘的感官被無窮地放大。
我能聽見,他的衣服與風碰撞細微的摩擦聲。
距離被一步步拉進,柑橘味的沐浴露味道撲面而來,我幾乎以為那是一個即将到來的擁抱。
屈起的指節落在我的發頂,随後,溫熱的掌心完全鋪開,像羽毛輕輕落下。
我攥緊的手慢慢松開,下意識親昵地蹭了蹭研磨的掌心,他的手頓時僵住不動了,笑聲從我的發頂傳來。
我雙頰漲紅,不肯承認那是千流的行為。
絕對是被小八附身了。
“千流的頭發炸炸的。”
這種話就不用說了吧。
要是我的頭發很柔順,才不會暗戳戳地嫉妒研磨的發質。
研磨垂眸,炸毛的發絲溫順地蜷進掌紋。
他一直覺得千流的頭發,甚至性格,都像堅韌的葦草。
“永遠炸毛也沒什麼不好。”他突然這麼說,“千流一直以來都很厲害。”
我茫然地睜開眼,幾乎一瞬間,我懷疑他即使隔着遊戲的屏障也能猜到我的過去。
從隻言片語中攥緊了我的靈魂。
我忽地笑了,用指節扣了扣他的頭頂:“我可比你大,摸我頭發,沒大沒小。”
“千流才根本不像成年人吧,什麼幾百幾千歲也肯定是唬人的。”
“我已經年滿一百歲。”
“不信。”
那就變成人鬼黃昏戀了。
突如其來的噴嚏聲打斷了我們的話語,我與研磨面面相觑,他從口袋裡掏出紙巾。
“喂喂。”我急忙推搡着他往住宿的地方走去,“前面被你打岔,都忘記你就穿了睡衣,趕緊回宿舍呆着。”
貓貓飼養員千流絮絮叨叨地上線了。
把研磨送到門口,為了避免把音駒聽鬼故事的諸位吓一跳,我隔得遠遠的跟他擺擺手。
研磨的手搭在把手上,轉頭朝我揮手。
猶豫片刻,他還是三兩步跑到我的面前。
“晚安,千流。”
我揉了揉鼻尖,怎麼有種小情侶臨别時膩歪的感覺。
“晚安研磨。”
他推開門,小黑他們盤問他“自己跑出去幹嘛”的聲音穿過薄薄的門闆。
我愣神。
原來不是小黑他們叫研磨去找日向他們的嗎?
後知後覺,聯想到在排球館我們之間凝滞的氛圍。
這麼晚到走廊,是因為我嗎?
*
小八撺掇着我趕緊把友情線修改成愛情線,方便我們推進任務進度。
我一邊說着“好好好”,一邊撥弄着任務面闆。
指尖在面闆處停住。
我想到任務結束之後,所有的過往都會被删除。
恐怕我也不會有在正式上線時再玩一次的心思了吧。
我一面緩緩修改任務攻略方向,低垂着腦袋,難以辨别神色。
“小八,要是這不隻是一個遊戲……”
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