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緻遠的腳步聲一點點在耳側遠去,裴玟才慢慢擡起腳,步伐像個木偶般邁了上來。
看到行李箱已經在自己卧室門口放好,她走過去,偏頭看了隔壁一眼,客卧門緊閉。
感冒讓人嗓子發癢,她咳嗽兩聲,拉着行李箱進了屋。
卧室的陳設十年如一日的沒有變化,寬大的原木色書桌,白色的田字格窗棂,從側面窗戶望出去,可以看見隔壁翟諾北的卧室。
對面卧室窗子緊閉,窗台上隻留一個空空如也的花盆。
如果不是花盆裡早已經沒有了植物,這樣熟悉安靜的環境,幾乎讓裴玟覺得在邊津市的這半年像做了一場噩夢。
她還是那個十七歲自卑暗戀着翟諾北的她,隻會一直跟在他左右,成為他沉默的影子。
她不會知道他未來會死去,不會為了拯救他,付出一次次生命的努力。
因此也就不會引起系統的注意,不會認識006和許老闆,不會知道,自己現在正面臨着可能消逝的結局。
當系統的數據流在自己眼前赤裸裸一分為二時,當看到周圍的劇情節點擁有着一樣的名字,定格的畫面卻全然不同時,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幻覺。
直到醒來,感受到耳側持續不斷的刺痛,她才不得不相信,剛才006所言非虛。
“一個是有你的版本,一個是沒有你的版本。”
機械冰冷的語調再次在耳邊回蕩,裴玟半晌才收回望着翟諾北卧室的視線。她緩慢擡手,取下脖頸間的圍巾,随手挂在椅子靠背上。
006給她的提示很少,隻是言盡于此,但她從兩側劇情節點的不同明顯發現,一個世界是她還活着,開心地圍在黎小靓身邊說着什麼,翟諾北抱臂立在她身後,眼神也溫柔含笑。
另一側同樣的劇情節點,畫面裡卻是一衆人身穿黑衣立在葬禮上。
礙于視角局限,裴玟沒有看見葬禮遺像上的人是誰,卻明晰看到了自己的父母,黎小靓、翟諾北、許緻遠和陳捍予。
有人紅着眼睛,有人望着遺像木然出神,不管怎樣,他們都是裴玟的親人和朋友,大家聚在一起,卻獨獨少了她。
不……準确來說,她也正在其中,隻是沒有以活着的身份。
本以為扭轉了原著裡的悲慘結局便是結束,卻沒想到自己未來還會面臨死亡的可能。裴玟實在很難笑出來,又不敢讓周圍人發現任何端倪,一路上她都在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沒事的,不過隻是又一次面對着死亡而已,她已經親身經曆過三次了,又有什麼可畏懼?
心裡寬慰自己,可是緊急的情緒卻忍不住還在泛濫。
裴玟明白,這次情況好像和以往都不一樣。
以前006都是嘴上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的,但這一次它罕見給出了警醒,無疑在向裴玟說明,這次的遭遇已經不是006自身可控的行為了。
甚至世界已經為了她的離世分離成了兩個平行世界,無疑說明她面對的隻有死和活兩種可能,并不會再出現死後複活的第三種選擇。
最棘手的是,裴玟之前對于系統處死的認知一直圍繞在暗殺機制的觸發上,可現在她并沒有幹擾任何劇情節點,必然不會觸發暗殺機制。
006到底有什麼理由和把握這次一定會殺死自己?
她又應該從什麼角度來準備這一次的防禦?
即使已經和《難喻》世界系統抗衡了這麼長的時間,裴玟在這次依然感受到了迷茫。
她心裡隻有一個無比明晰的想法:
不論如何,自己絕對不能死。
翟諾北很快就回來了,他離開邊津的時候許諾過,下次回到裴玟身邊時,會給她一個答案。
從滿懷希望到心如死灰,再到如今的死灰複燃,她的執念跨越了這麼長的時間,終于要徹底落地的時候,她怎麼甘心就這樣迎接一個不明不白的死亡?
并且從平行時空的畫面裡看,隻要她活過這一次,迎接自己的未來将滿懷歡樂與幸福。
葬禮的畫面的确讓人心生恐懼,可是相對的另一側,洋溢的笑臉又刺激裴玟鼓起勇氣。
她的眼神逐漸堅毅,不論如何,隻要是即将發生的事情,都一定會有迹可循。
既然006好心提醒,她必然會打起精神迎接這最後一次挑戰。
窗外,大圓鎮從來不會飄雪的冬天,不知不覺也開始掉落細小的冰晶。還紅着鼻子的裴玟陷在沉思裡,沒有注意到手機驟然彈出一則信息:
【翟二貨:剛收拾好行李,明天就要去機場了,你到家了嗎?】
這條信息顯示不到一秒,很快被彈出的電話界面掩蓋。
裴玟的沉思被電話鈴聲打斷,她低頭,看見了顯示的“黎小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