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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钗頭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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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撫鬓發,嫣然道:“不知你們要選些哪些寶物?”

幾案後顧惜崇神色深窈,目光與我一觸即回;小狐狸則是拇指對攏,目光靈動,顯是被這個問題挑起興趣,正在大動腦筋。

又何必費事。

我收回目光,笑道:“禀王爺王妃,在下此來,其實隻為尋一件東西。”

臨王仍舊全神貫注凝視其妻,并不作聲,王妃笑靥盛開,“隻要一件麼?”見我點頭,複又好奇:“不知王府中有何寶物價同三位神技?”

我揚起劍鞘,直點她身後那面花鼓,“在下不敢貪心,此鼓足矣。”

一陣猛烈罡風突地撲過,殿内火燭登時滅掉大半,隻有上首兩根殘燭紛亂不息,悉簌簌噴吞火蕊,直似長蛇吐信。

王妃笑意不變,紅唇在火色中更加鮮豔,“閣下不想換一換?”

紗幔随風飛起,揚起起伏不定的陰影。我看到自己的身影紮進這片濃淡不一的黑暗,仿佛一枚釘。

我搖頭,“隻要此物。”

臨王目不斜視,仍舊深情注視妻子,口中作出哀聲:“阮阮,他要你最愛的那面鼓,怎麼辦?”

王妃伸手輕撫上他面龐,眼含淡淡淚光,“陸郎,你說怎麼辦?”

臨王突然面露殺氣,冷冷道:“那是阮阮心愛之物,本王絕不讓人!不如就此誅殺他們!”

他話甫出口,金戈之聲蓦然大作,卻是殿上武士氣勢洶洶,鋼刀出鞘。

王妃凝視他片刻,溫柔搖頭,手指自他面頰緩緩滑至唇邊,“不行的,他們赢了啊。”說着羞怯一笑,手指微撚。

茲的一聲,臨王半張臉皮便被撕去大半,露出猙獰血肉。

燭光搖曳,映照出臨王半張臉如敷粉,另半張筋肉虬結。

而殿上所有人亦随之一震,無論或站或坐或跌,皆齊齊伸手,将自家右側臉皮撕脫。

随即一起擡頭向我微笑。

臉孔數百,半面滲血半面含笑,眼睛直直與我平視。

嗆踉劍聲響起,卻是顧惜崇已然靈劍出鞘。我向他立掌示意稍等,重又望向上首,心中微微唏噓。

臨王妃對周遭一切視若無睹,注視臨王血肉模糊的面孔,眼中無限缱绻,輕聲道:“不要緊,反正那面鼓早就給了别人,已不是我的了。他們要取就取吧。”說着掌心漫過臨王面孔,指尖一動,再揭走另外半張完好的面孔。

殿上百數人同時高擡右手,手沿囟門,掀掉半張剩下臉皮。

此時大殿上下,除了臨王妃和我三人,人人頸上隻剩血肉筋膜,偏偏衣冠楚楚,神情怡然,眼珠在眼窩裡閃閃發亮,似含無限大歡喜。

臨王渾然不覺自己面皮已失,伸手覆上她掌背摩挲不已,歎息道:“阮阮不生氣就好,你還要什麼,我都替你取來。”

臨王妃雙手捧正臨王的頭顱,目光始終盤桓那張模糊血臉上,忽一滴眼淚墜下,呢喃道:“什麼都依我?”

她口中柔情私塾,十指倏忽瘋長,如勾嵌入顱骨,将臨王面上血肉慢慢的扒開,隻餘上方發髻和脖頸筋肉一一相連。

殿上無論男女,人人皆如法炮制,高舉雙手撕爛頭部血肉,露出血淋淋的骷髅頭。

咯噔一聲,卻是小狐狸從案中滑落。

百餘骷髅頭皆向他循聲望去,下颌略張,似在笑他慌張。

臨王兩隻眼珠漂浮在眼窩,從中拉成兩半的舌頭一合一張,“阮阮要什麼?”

王妃停下動作,笑道:“若我要天下最美的花鼓如何?”隻向他深深凝睇,眼底隻餘淚光。

臨王腮骨大張,不住點頭,“給你,給你,阮阮要什麼都給你。”

王妃凄然一笑,雙手向外拉去,直将身前人整張肉皮剝下。

嘶—啦——啦

殿中同時墜下百十血肉人皮。

臨王一身骨架垂滿血沫肉絲,明明早沒了舌頭,隻剩下上下兩排牙齒磕動,卻仍舊掙紮做聲,四字依稀不停反複,“給—阮—阮—鼓—給—阮—阮—鼓—給—阮—阮—鼓—”

殿上骷髅白齒叩啟,四面皆是磕磕回聲。

給—阮—阮—鼓—

給—阮—阮—鼓—

給—阮—阮—鼓—

給—阮—阮—鼓—

給—阮—阮—鼓—

王妃在燭火裡凝望他許久,忽然破涕為笑,引袖擦去眼淚,不再理會,款款起身前往階下。

地上百具骷髅四肢着地,齊齊向我爬來,一時耳旁隻聞擦擦蹭地之音。

她裙擺翩跹,姿态美好,聲音宛如天籁,“這位李郎君,我美麼?”

伊人紅唇似火,膚若凝脂,天上仙子,不外如是。

我手撫長劍,沉聲道:“夫人自然姿容絕世,然而在下愚魯,以為其美者自美,不知其美也。”

王妃睇目流波,掩口笑道:“偏這般滿口堂皇道理,見了美人,還不是一般醉倒。”說到此處,忽然反手揚袖,一道電光橫去,臨王骷骨直接從腰際斷成兩截。

臨王已成兩截,上肢撐着地面,雙足倒張,眼眶仍然朝向王妃方向,嘴巴還在翕翕張張。

給—阮—阮—鼓—

給—阮—阮—鼓—

她回頭看我,豔光勝似仙姝,“都像這個男人一般罷了,你的話也能信麼?”說罷粲然而笑,雙袖驟然飛揚,無數電光齊齊攻至身前。

殿中無數兩半骷髅,拖着身後長長血肉,向我步步逼近。

電光飛旋,直逼眼前,鼻間已嗅到腥臭。

我一動不動,定立原地。

腥臭鋪面,即将侵染肌膚。

殿内驟然梵音大作,一時光明四射,照得四下堂皇無匹!

當中伴随黃莺啾啾而歌,梵音如何厚重,卻掩不住這時歡鳴時凄涼得莺啼聲。

一枚柳葉悠悠飄來,擋在我身前。

無數鬼哭響起。

殿中骷髅方向頓失,驚惶之下四下亂爬,撞到彼此後戾氣大作,齒咬手掐相互絞纏,骷髅血肉攪到一起,分不清你我彼此;血肉越攢越厚,終于聚出丈許高占據半殿的血肉團。

各個骷髅首皆擠在外邊,直似搭出京觀,偏白齒猶在張合,眼珠爍爍放光,向我颔首而笑。

王妃停袖而立,眼望柳葉片刻,向我輕聲道:“我忘了,原來我輸了。”

我拱手為禮:“承讓。”

她掩袖一笑,“輸了就輸了罷。不過李君且看我,這回還美麼?”

她話音稍頓,整個人已從頭皮自足底被整整齊齊一分為二。

一具細弱骨架自皮肉中間掙出,顫顫而立。

我心生恻然,輕聲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王妃自然美極。”說罷長劍脫鞘,直取上首座後,寒光回旋間,那柄花鼓已至眼前。

我擲下長劍,一手引鼓繩,一手虛托,不敢碰觸鼓面,欠身将花鼓遞去,“物歸原主。”

細弱骷髅怔然片刻,伸出兩側伶仃白骨,托過花鼓抱在懷中,聲音似泣似笑,“原來你知道了啊。”

我重拾寶劍,沉默不語。

她把頭靠在花鼓上,眼眶裡湧出大滴大滴的血水,輕聲道:“人不如新衣不如舊,陸郎啊,我在你心裡,也隻能做得一面鼓罷。”

血水從骷髅臉上一徑滑落,伴着幽幽磷光,青紅交錯,隻見白齒上下錯動,凄恻聲響:“南山一佳樹,上有雙鴛鴦。””

南山一佳樹,上有雙鴛鴦。

千年長交頸,歡愛不相忘。

骷髅抱鼓擡頭,血目眼眶向我癡癡凝望,“陸郎啊,我隻問一聲,你後悔麼?在你心裡……可有一刻後悔麼?”

誰曾在月下茕茕而立,長歎過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誰曾峰間種下萬點繁花,誰惆怅相望,誰說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是誰在烈焰中泣嘯。

——李閣,你後悔麼?

我閉了閉眼,從懷中抽出那支紫鳳钗,攤上掌心緩緩遞去,“我亦曾悔過。”

嘩然一聲,花鼓墜地。

骷髅兩隻白骨顫顫夾過鳳钗,血淚中綻出驚喜,“這是……陸郎!”

她執紫鳳钗,重理鬓發間,菱花照素顔,顧盼且流連。

“陸郎,我美麼?”

我握劍稱是。

嫁時女伴與作妝,頭戴此钗如鳳凰。

怎能不美?

青光霍然散去。

彼方有一纖痩婦人獨立殿中,素衣青鬓,頭上一根紫鳳钗迎燭流光。

她向我微微而笑,斂衽為禮。

“多謝李君美意。”

我側身回避,沉默不語。

難承此禮。

隻有這一晚啊,小境不破,輪回依舊,日日夜夜,你都要承受這剝皮為鼓之苦。

不過當年一根鳳钗,可值得?

——李閣,你後悔麼?

情如毒藥,避之不及。

我又怎會有半分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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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王陸殊,少年蘊藉,娶妻南平吳氏次女婉貞,伉俪甚笃。王府長史有妾阮氏,容貌絕世。臨王見而心慕,置酒奪之夙夜盡歡。吳氏孤眠經年,郁然不樂。阮氏惡之,謂臨王曰,“妾聞鼓中貴者乃人皮就矣。夫人肌若凝脂,為鼓莫過至焉。”殊有難色,阮氏泣下,殊意遂決。吳氏與聞,盛服立堂前,顧左右而笑曰:“不意有今日。”遂吞钗而死。吳氏既死,殊盡割其皮以作鼓,世人相傳吳鼓,蓋無辜諧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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