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莳目光在我身上轉個圈,曬然一笑:“世兄挺拔秀颀,可見是日夜修煉不辍,果然與劍法相得益彰。”
他言下潛藏的意思莫非是:公子你相貌雖不咋地,身材硬是要得!
……
我揉揉太陽穴,隻覺他這番話離奇玄妙,直如天書,琢磨難不成昨晚熄滅的是這厮的燈?被域外烏穢穿了?想到這裡不由停手,裡裡外外打量他,隻見他又換了身淡青長衫,燈火下纖長枝葉隐約浮現,大概就是茹苓說的那個勞什子隐紋,頭上桃枝微顫,發似烏檀眸若秋水,疏秀雅逸,果然世之菁華,與顧惜崇真真天生一對。
他大大方方任我打量,又主動提議:“兄台若看不夠,不如我轉個身?”
我面皮一緊,皺眉道:“不必了。”——應該不是被甚麼髒東西上了身,偶洩浮世的那點玩意成不了氣候,隻有躲我的份,萬萬不會這般沒臉沒皮硬往上湊。
越莳抿唇一笑,“我也非妄自菲薄之人,覺得自家人才尚配得上兄台。”
我向後退了一步,雙手環抱胸前,冷冷道:“不敢。”
越莳目光微轉,似在思索:“不敢?是因為顧君之故?你放心,我會同他好好說,顧君他心胸寬大,又對我向來情深意重無有不允,定會欣然笑納。”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
——你要是餓得慌,對我越郎講。
——越郎我給你做王八湯!
甚麼亂七八糟的……
我趕緊一腳踩滅幾乎要唱出來的小調,茹苓這死丫頭,比域外黑暗污染還強!再說顧惜崇那小子心胸寬大?哈哈哈!不人腦袋打出狗腦袋我李字倒寫!
……不過這個人腦袋該不會是我吧……
我眉頭更深,看來他眼睛已瞎,臉皮針戳不透,這家庭倫理勸說大法行不通,隻覺膩煩,揮手道:“不行就是不行。這島上有個水潭,少主無事不妨去轉轉,臨波自顧以水濯面,當會清醒幾分。”
越莳輕輕歎氣,眼中怅然若失,“原來是我相貌粗陋,入不得兄台青眼。”
我暗自翻眼望天,半字不說,這小子慣會順竿爬,一句不慎便被他捉住話腳,還是一句話不說的好。
可我不這邊遞梯子他自己照舊爬了上來,他幽幽歎息:“今日才知旁人稱贊做不得數。”目光探詢深深凝望,“想來兄台心上人相貌定然勝我十倍,是也不是?”
這話耳熟,當年有個魔修妖女也這般苦苦糾纏,惡狠狠質問李閣你心裡莫非有人?奴家長得這般美。一定美她十倍!
——敢情你們這個美還能論稱量?還當我是照妖鏡,能知道一倍還是十倍!
話說當時我怎麼回答的?
對了。
我朝天抱拳,肅穆以對,“世間之美,有過道途者?”
當時那妖女聞言愣住,跟着狠狠在我手上咬了一口,兇巴巴發誓說再見一定殺了你,然後駕雲跑了。
當然後來也沒再見,聽說她如今身為訴真教主,駕馭昆侖百州之一,麾下萬餘教衆,前途大好。
嗯,說不準這招好使。
我看着他義正言辭,“世間之美,無逾大道者。”說完趕緊把手塞進袖子裡,
越莳凝視我少頃,粲然一笑,“大道若具現人形,不知怎生動人,惹得這許多心心念念。可是,”他聲音忽然一折,“除了美貌之外,我還有錢啊。”
他轉轉眼珠,“财侶法地,若你我相契,世兄自無後顧之憂。”
……說得對,的确沒憂。
不是!!!
我饒是看這張臉都看了幾百年,此時也驚得愣住,兩隻眼睛轉也不轉定住,好像初次看到他一般。
他風度翩翩立于原地,含笑相對,非瀾閣少主總是這般風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