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也是宮女,将心比心,被賞賜給那些愛作踐人的太監内心是何等的絕望。
沈持玉猛然起身,膝蓋撞在卓沿她身子踉跄了下,被晴雪攙着朝殿門外走去,“快開門!本宮要出去!”
外面響起太監的聲音:“娘娘贖罪,沒有皇上的旨意,奴才不能放您出去。”
她用力拍打門闆,嘶聲喊道:“放我出去,我要見皇上!”
蘇淳被于洋折磨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擺脫了于洋的糾纏,卻被朱杞以這般屈辱的方式送給于洋,要她怎麼活。
朱杞分明是在拿蘇淳逼她!
“開門!放我出去!”她不停地拍打着門,隻怕遲了一切将無法挽回。
“轟隆隆——”雷聲乍響,雨滴噼裡啪啦地落下來,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響亮的水聲,她的呼喊聲就此淹沒。
沈持玉絕望地萎靡在地,背靠着門扉,絕望地合上了眼。
“他是想逼我就犯……”
耳畔響起了開鎖的聲音,下一瞬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露出梅蕊一張濕漉漉的臉,她的樣子很是狼狽,見到她便道:“娘娘快去,還來得及!”
沈持玉被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她一腳跨出門檻,不管不顧地朝着司禮監秉筆直房奔去。
雨勢漸大,耳畔雷聲轟隆作響,她仿佛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命運的巨浪将她一次次卷入洪流之中,她筋疲力盡卻不敢停下。
紅燈籠在風雨中飄搖,凄風苦雨落在她臉上,讓她一顆心都沒了着落。
她深吸一口氣,一把推開了房門。
坐在地上的女子一身嫁衣如火,燭光像是一層油彩,斑駁地塗在臉上。聽到聲響,她擡起頭來,雙眸帶煞,面上斑斑血迹,嘴角卻是笑着的。
“哐啷——”蘇淳手上的匕首掉落在地,她慘白着臉沖她一笑:“我殺了他,再也不要受他控制了!”
地上躺着的于洋同樣一身紅色婚服,隻是捂着胸口的手鮮血淋漓,他尚有一口氣在,強撐着身子倚坐在桌角。
“我從第一眼見你,便知會死在你手上……”
“咳咳!今日也算是得償所願了。”他忽然揚聲大笑起來,更加洶湧的鮮血前赴後繼地從嘴角溢出,他卻笑得愈發猖狂。
蘇淳臉上沒有一滴眼淚,她瞪大眼睛,目光兇狠地看着他,“是你在逼我,都是你逼的。”
于洋咳出幾口血,踉跄着站起身子朝着蘇淳撲去。
十歲那年家中日子太苦,父親聽人說内官富貴,便花重金請了‘刀子匠’一刀去了他的子孫根,他痛得死去活來,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可司禮監缺額已滿,不要他了。
他自此流落街頭,從京畿流落到江浙,十三歲那年遇到了一個好心的女孩,給了他一盤青團。
自此之後他再也忘不掉那股味道。
尋尋覓覓,糾纏半生,最終将她也拖入了泥淖之中。
明明知道神仙泥潭中的人握住彼此隻會陷得更深,可他放下不啊。
沈持玉腳步一轉擋在了蘇淳身上,于洋伸出的那隻手剛剛捉住蘇淳的一角衣衫,身後便猝然響起抽刀之聲。
白刃入肉,“撲哧”一聲悶響,于洋栽倒在地。
沈持玉回過頭便見到了門口站着的朱杞,檐下風雨交加,他的衣袍被風卷起,籠在燈籠光影裡的一張臉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于洋未曾看向門外的帝王,目光依舊執着地望着蘇淳的方向,口中喃喃道:“生同裘……死同穴……我在下面……等你……”
他探出去的手重重垂落。
一直沉默看着他的蘇淳,猛然捂住胸口,身子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個人,他玩弄我,設計我,囚禁我、傷害我……”
“我怎會愛上一個傷我至深之人,他休想娶我!”
蘇淳的情緒終于崩潰,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轉瞬打濕了面龐。
她哭得不能自已,身子幾乎站立不穩,沈持玉扶着她,目光卻穿過衆人直直落在朱杞的身上,漆黑如墨的瞳仁裡蘊着滿滿哀戚,“恭喜陛下,得償所願。”
朱杞冷冷看着躺在地上了無生息的于洋,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忽的勾唇一笑,口中喃喃道:“果真如此。”
他從于洋身上早早便窺得了自己的結局,感同身受地痛着,煎熬着。
可要他放手卻是如何要做不到,毒已入骨,誰深愛,誰煎熬,唯餘緘默,隻能受着。
他聲色不驚漠然轉身,“帶宸妃回去。”
隔着重重雨幕,沈持玉沖着那道漸行漸遠的聲音,凄然喊道:“你看不到嗎?今日的他們,便是明日的你我!”
正在疾步而行的男子猝然轉身,他裹挾着一身風雨将她攔腰杠在肩頭毅然轉身邁入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