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不動聲色地微微後撤半步,壓低音色道:"謝小姐見諒,民女前些日子受了些傷,不便赴約,實在有負所托。"
蕭逸舟見狀,将謝明婉拉回身側,輕責道:"婉兒忘了?正是這位姑娘替大殿下擋了刺客的刀。"說着他轉而向楚瑄拱手,"聽聞那刺客已然伏誅,殿下府上可還安好?"
楚瑄輕輕搖頭,“我無礙,倒是她替我承受了所有苦累。”
蕭逸舟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忽而笑道:"姑娘舍身相互,殿下悉心照料,當真令人動容。"他示意随從奉上一個錦盒,"這是家宅珍藏的雪參靈芝,雖知殿下府上不缺良藥,也算是蕭某一點心意。"
“勞蕭公子挂念,多謝了。”
“大殿下與我這般交情,還何須客氣?”
謝明婉繞着沈鶴左看右看,"不知姐姐傷在何處?相府裡有位從宮中出來的女禦醫,最擅祛疤養顔之術,不如請她來看看?"
她目光灼灼似要穿透那層輕紗,“女子容顔最為要緊,可千萬别留了疤。”
大概她這般舉動實在過于急切,惹得蕭逸舟又輕輕拉了她一把,“婉兒,人家自己便是涿光的醫女,你這樣瞧能瞧出什麼名堂來?”
謝明婉笑了笑,悻悻退後,指尖卻将帕子絞得死緊。
......
茶過三巡,蕭逸舟話鋒一轉,“對了,殿下,我此行前來還帶了件稀罕物事欲獻給您,因怕貿然帶進府中會唐突了殿下,此刻就放在馬車上,不知殿下可願随我前往一看?”
楚瑄手中茶盞一頓:“哦?何物如此神秘?”
蕭逸舟微微一笑,起身作揖,"還請殿下移步一觀。”沈鶴本欲起身同行,卻被蕭逸舟攔住:“姑娘身上有傷,就在此等候吧,讓婉兒陪着你。”
沈鶴帷帽下眉心一蹙,他們到底又在搞什麼名堂。
待蕭逸舟還帶走了門口的兩個侍衛,“你們随我一起去取,免得那東西傷到殿下。”
殿内隻剩下謝明婉、沈鶴和阿祿。謝明婉輕輕抿了一口,忽然将茶盞往案上一擱:"茶涼了。"
阿祿拿起案上的茶壺正要斟茶,卻又被她擡手一攔:“不夠熱,勞煩換壺新的來吧。”
阿祿一怔,遲疑地看了眼沈鶴。沈鶴此刻豈能看不出他們是在故意支開旁人。她帷帽輕點,阿祿會意躬身退下。
屋内頓時沉靜下來,隻有謝明婉手中茶盞裡剩下的半杯茶還在冒着袅袅熱氣。
沈鶴率先開口:“謝小姐有話想同我說?”
謝明婉唇角噙着溫婉得體的笑意,"那日在蕭侯府初見,便覺得姐姐似曾相識。不瞞你說,今日我随逸舟哥一同前來也隻為見你。"
她款步向前,鎏金步搖在鬓邊微微晃動,“不知姐姐能否讓我一睹帏紗之下的真容呢?”
纖纖玉指剛觸及輕紗,沈鶴已驟然扣住她的手腕:“謝小姐,披帏戴笠下山是涿光習俗,還請莫要強人所難。”
“你……放開我!”謝明婉吃痛抽手,雪白的腕子上已浮現紅痕。
她揉着手腕,變色冷笑道:“好,既你不肯展示真面目,那至少該告知真名吧?”
紗簾無風自動,沈鶴聲音冰冷:“若我偏不想說呢?”
她緊盯謝明婉,心中盤算要不直接一掌劈暈算了,等蕭逸舟回來趕緊讓他将人帶走。可她畢竟又是楚琰即将新婚的妻子,若惹得楚琰因此發怒......
"不說?"謝明婉見她如此,心中便更加笃定,"那我替你說——"
她一字一頓道,"沈、鶴。對嗎?"
這兩個字像利刃,瞬間劃破廳内凝滞的空氣。
謝明婉微微揚起下巴,面容得意,仿佛已經透過那層輕紗看到了沈鶴驟變的臉色。"很驚訝我怎麼會知道?"她彎了彎朱唇:"自然是三殿下親口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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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殿下即将大婚,他對我自然知無不言。我一直惦記着你呢,沈鶴。我總奇怪殿下身邊那個女暗衛去哪了,不會被金屋藏嬌了吧?可萬萬沒想到......呵呵......”
"你知道嗎?"謝明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帶着幾分憐憫,"當我問起你時,殿下說得很随意呢。"她模仿着楚琰的語氣,"——'不過是個暗衛罷了,物盡其用而已'。"
廳外照進來的微光搖曳,在沈鶴的帷帽上投下斑駁影子。謝明婉看着這個曾經讓她忌憚又嫉厭的身影,此刻竟隻覺得可悲。
"真是諷刺啊,曾經形影不離的貼身親衛,轉手就能送給别人。"她皮笑肉不笑地感歎:"我倒是有些好奇,像你們這樣的暗衛,被舊主抛棄後,還會繼續效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