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脫?"蕭逸舟自嘲一笑,又給自己滿上一杯,"當年雲遊四方時,覺得山河天地任我行。可漂泊久了......"他頓了頓,眼神漸漸渙散,"回到這錦繡牢籠才發現,我連娶個心上人都由不得自己。"
說着,他将另一隻酒杯推到沈鶴面前,眼中帶着幾分醉意的執拗:"殿下不能喝,沈小姐總該賞臉陪我飲一杯吧?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失意人。"
沈鶴禮節性地抿了一口,"蕭公子莫非仍在為謝姑娘傷懷麼?既然這般情深,那當初又為何......"
話未說完,蕭逸舟便又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我給不了她想要的那種愛,又何必阻她追求幸福?"
楚瑄勸慰:"蕭公子豁達心性,既注定不能得,何必強求,不若如你往日那般快意江湖逍遙自在。"
蕭逸舟唇角扯了扯:"再沒有那般機會了,貴妃娘娘已為我定下親事,要我娶個素未謀面的姑娘為妻。"
沈鶴手中酒杯一頓:"是段家千金?"
蕭逸舟神色一滞,随即苦笑:"連你們都知道了?姑母真是一點後路不給我留。唉,這些年我恣意妄為,讓長輩失望太多次。但作為蕭家獨子,有些事終于逃避不過去。隻是......"他忽然眼中閃過痛色,"所有人都在算計這門親事能給家族黨派帶來多少利益,卻無人在意我究竟是否願與一個陌生人共度餘生。"
"婚姻大事,終究要兩情相悅才好。若你心中不情願,這般勉強結合也是誤人誤己。"
蕭逸舟将空杯重重擱在案上,玉器相擊發出清脆聲響,郁郁道:"殿下所言我何嘗不知,我何嘗不想随心而行!可蕭家百年基業,祖父年邁期盼......所有人都逼我做決定,就連婉兒也勸我,呵......”
蕭逸舟絮絮叨叨地說着,聲音漸漸含糊起來。他顯然已經醉了,話語斷斷續續,時而前言不搭後語。楚瑄和沈鶴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楚瑄着侍從去準備醒酒湯,正想勸蕭逸舟少飲幾杯,卻冷不防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大殿下......"蕭逸舟眼眶微紅,聲音裡帶着幾分醉意與苦澀,"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雖然同在這污濁的圈子裡,可你心裡透徹明白......這滿京城,恐怕也隻有你能懂我的苦處,不會覺得我矯情。什麼侯門富貴,帝王家業,說到底也都是枷鎖......"
他仰頭又灌了一杯酒,喉結滾動,聲音愈發低沉:"我表兄、祖父,貴妃娘娘......他們眼裡通通隻有利益。我知道他們讓我娶那段瓊月,不過是因為段家握着一半兵權。他們還送了密信讓段瓊月去搗毀匪寇據點,封賞她軍功,也是為了籠絡段家......”
沈鶴眸光驟然一凝。密信?那封揭露長安坊匪患的密信,竟是蕭貴妃與三皇子所送?
難怪段瓊月會突然帶兵圍剿——那裡可是太子心腹魏翊暗中勾結經營的據點。如此一來,無論成敗,段家都會與太子結下梁子。若段家因此陷入困境,自然隻能倒向三皇子和蕭家......
看來貴妃和三皇子為了段家布局了不少,他們為何在這個時間點迫切地拉攏段家,他們需要段家絕對的忠誠和兵權,做什麼?
沈鶴看了蕭逸舟一眼。這位小侯爺雖然整日裡遊手好閑,率性而為不成氣候,可此刻一番坦露反倒比那些滿腹算計的權貴真誠得多,也無意間替她解了一惑。
蕭逸舟醉眼朦胧地晃了晃酒杯,突然轉向沈鶴:"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幫一個忙?"
找她幫忙?"蕭公子但說無妨。"
"是關于......"蕭逸舟欲言又止,"是關于婉兒和三殿下的事。"
沈鶴心裡一跳,面上不動聲色:"他們新婚燕爾,能有什麼事?"
蕭逸舟搖頭歎息,"這樁婚事從大婚那日起就注定不會順遂。婉兒身邊的侍女偷偷來找過我,說三殿下對她......"他擡眼直視沈鶴,眼神複雜難辨,"殿下似乎心裡裝着别人。"
"此話何意?"楚瑄突然打斷,語氣清淡。"他們夫妻之事,我們這些外人還是莫要插手為好。"
蕭逸舟看了一眼對面二人,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急忙擺手:"殿下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他壓低聲音,"咳,三殿下似乎在府外另置了外宅,金屋藏嬌。"
"怎麼可能?"沈鶴眉頭緊蹙。以她對楚琰的了解,他人向來冷情寡欲,若說對謝明婉冷淡,或許因為聯姻的目的已達成,但金屋藏嬌豢養外室這等風流韻事,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蕭逸舟說:"你們可還記得柳黛?就是大婚當日鬧事,污蔑我與婉兒有私的那個姬妾。"
沈鶴點頭。她記得楚琰親口說過要留下那女子性命,說是日後另有用處。
蕭逸舟歎息一聲,“聽說三殿下非但沒處置她,反而将她安置在城南别院,還時常......夜宿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