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前一步,保證道:“我不會去滑冰,絕對不會,我不喜歡那個,我就是去河邊看看,溜達溜達懷念爸爸…………”
眼看這位警官的表情有所松懈,我立即趁熱打鐵,眼淚啪啪啪往下掉,我哽咽:“我,我太想他了,想看看他,媽媽不讓,所以我才偷偷跑出來——隻是去看看爸爸,這也不行嗎?”
他抿緊嘴唇,半天沒說話,我看向他的眼神暗含期望,耐不住地催促:“為什麼不行啊。”
“媽媽知道了肯定會打我,我不想讓她知道。”
怎麼就這麼點背。
媽媽知道了肯定會笑話我。
我内心暗暗着急。
其實媽媽既不會打我也不會笑話我,頂多無奈地歎一聲,權當我在置氣。
但我太急了太不想空手而歸,因此對媽媽的形象進行了藝術的扭曲。
突兀的,我心裡泛起一陣古怪。
按理說這時候站在我面前的應該是媽媽,而不是不認識的其他人。
她真的沒來找我嗎?
“你說的……”
擋在我前面的高大男人果然有所動搖,他回頭看看身後,又回頭看看我,一直毫無變化的表情終于洩露出一絲不忍。
就這一絲不忍,讓我眼前一亮,猶如看到勝利的曙光,心中泛起的古怪瞬間抛到腦後。
“叔叔如果有時間,可以在橋上看着我。”
我指指他身後的橋,以退為進。
“我保證絕對不會滑冰,不會入水,叔叔可以在橋上看着我,直到我和爸爸說完話離開。”
他沉吟一陣兒。
“行吧。”
這位年輕的警官最終還是答應了。
他心情好的說:“小朋友,如果你沒做到你說的,那你的學校你的班會知道你今天去幹什麼去了。”
“…………”
可恨,屬實可恨。
“好!”
我乖巧的點點頭,大聲說好。
就如我所想的,雖然曆經波折但最終憑我的毅力還是來到了小河旁。
我忍不住想哼哼。
事情已經成功一半,隻差拍下高個子的身姿回去向媽媽證明我沒胡說八道。
随手扔掉用來刹車的木棍,我拍拍褲子上的土,邁着小碎步趕到高個子的面前。
“唉,你怎麼不說話呢,我在橋邊一直被攔住了也不出聲幫我一把。”
很想抱怨個沒完。
可橋上的視線太強烈了,硬着頭皮抱怨完一句便怎麼也無法再說下去。
我快速瞥那位長相英俊的警官一眼,接着又陷入沉默。
我坐下,特意斜身背朝警官。
“他也看不到你呀。”
我故作輕松。
高個子哀傷地看着我,于是我強打起精神,對我這位朋友笑了笑。
“我覺得有點奇怪。”
話不多說開始分享我的感受,“我不好說清楚是哪裡奇怪,但是渾身覺得不對勁,和反穿衣服似的,總覺得我忽視了重要的東西。”
高個子晃晃身子,于是我想繼續探究這種古怪。因為這是他表示理解的意思。
可沒等我訴之以口,高個子竟和我似的膝蓋一屈,雙手抱膝蹲在我眼前。
這…………
我震驚的說不出話。
高個子無言地看着我,如往常一樣。
我當即反應過來,歡呼。
“你可以蹲下了!”
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點點頭,長手長腳的,伸出手指戳戳腳邊的洋灰地。
我順從地看向洋灰地,這個平常釣魚佬們靜候佳音的地方。
“你是想通過洋灰地來寫字嗎?”
我能想到的隻有這個。
高個子點點頭,伸手扯下石橋前面的老槐樹枝。
在外人看來,這樹枝像自然掉落,被寒風吹到河邊。
正好落在我腳下。
“其實我去撿剛才被我扔掉的樹枝就可以。”
話是這麼說,我絲毫沒有遲疑,順手撿起腳邊的樹枝廢着玩。
于是他在洋灰地上寫字,由于用的是指甲,寫的不快,我耐心看我這位朋友的字迹。
……有些眼熟。
難不成練過字體?
他寫:你沒有說謊。
他寫:那個男人不信你。
“不信什麼,哦,我确實沒撒謊。”
他寫:還在難過嗎?
我搖搖頭。
我說:他死了,淹死了,我知道什麼是死,騙都騙不了自己,如果土葬他的臉、他的身體遲早會爛,蟲子會吃了他,最後和土混在一起,昔日的大肚子成了大土包,我給他喝酒,他最愛的酒,他也不回應,全都給了土,那不是他。
如果是火葬,他被燒成灰,剩些無所謂的骨渣子,既吓不了人又不如全是灰,把他灑向大海都要擔心魚會誤食異物而死。
“總之,他沒活着 ”
高個子沉默一陣子,寫的樣子有點勉強:“就不能不灑進大海裝壇子裡。”
“那媽媽會一直傷心。”我覺得高個子在無理取鬧,“沒聽過睹物思人這個成語嗎?”
高個子:“……………”
高個子無言以對。
如果警官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肯定會說睹物思人這個成語是這麼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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